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宫门。
沐柔骑在马上,望着任平生的背影,微微一怔。
“他把我留在马上,不管我了?”
正恍惚呢,耳畔就传来任平生喃喃自语的声音:“差点儿把小天师忘了。”
见任平生去而复返,她一颗心瞬间安稳了许多。
但是。
见任平生望向自己,她又别过脸,看向另一个方向。
几秒后。
任平生回到跟前,看了一眼,端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的小天师,面带笑意的问道:“小天师莫非喜欢上了骑马的感觉?为何不下来?”
马背上。
小天师脸别向一旁,抿了抿唇,睫毛微颤,很想骂人。
“莫不是下不来?”任平生又问。
小天师肩膀微微发颤,显然在竭力忍耐某种情绪。
她自小体弱多病,去哪里都是乘坐马车,再不然就是轿子,从未骑过马。
上马,下马全都不会。
他显然是明知故问。
“要不要帮忙?”任平生再次开口。
小天师睫毛颤动,没有说话。
“不要就罢了。”
任平生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沐柔心中一颤,下意识地望向任平生,就见他一张脸似笑非笑,正看着自己。
“……”
见到这一幕,沐柔苍白的脸庞竟浮现淡淡的红晕,心中一阵羞恼。
自从父亲去世,被伯父收养,她还是第一次被这样戏弄。
但不知为何,又不觉得厌恶,只是气恼。
下一秒。
她再次别过脸,看向一旁,打定主意,无论任平生说什么,自己都不去看他。
这么想着,几息后。
她忽然感觉一只大手揽住了自己的腰肢。
紧接着,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了空中,仅仅片刻,就被放在了地上,动作轻柔,没一点儿不适的感觉。
“不是要找陛下讨个公道,走吧,沐姑娘。”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距离之近,仿佛是贴着耳垂说出来的。
按照常理。
这个时候的自己,一定会感到厌恶,甚至恶心反胃,再不济也会觉得全身不自在。
但不知为何。
这一刻,除了有点儿别扭,她的心里并无半点儿别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这个家伙太可恶,自己已经麻木了。
沐柔这么想着,一言不发,跟在他的身后,默默的走向宫门。
半炷香后。
两人来到宫门前,还未开口,就听侍卫道:“圣上有命,天师府弟子一律不见。”
“……”
沐柔沉默几秒,轻声开口:“沐府沐柔,求见圣上。”
侍卫斜睨她一眼,语气冰冷:“圣上有旨,沐英贪赃枉法,亲属一律连坐,阁下若是来自沐府,如今应该在刑部大牢里待着。”
沐柔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一旁。
任平生忽然开口:“别胡搅蛮缠,你想被丢进刑部大牢?”
听见这话,沐柔沉默下来,但并未离开,仍旧站在原地。
好一会,她再次开口:“我伯父是被冤枉的,他是一个好官。”
侍卫目视前方,压根懒得理她。
沐柔见到这一幕,眸子暗淡了一分,几秒后,再次开口:“陛下不愿见我,我便一直守在这里。”
侍卫斜睨她一眼,淡淡道:“请便。”
沐柔抿了抿唇,果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不仅倔,还有点儿傻啊……老天师怎么想的,选这么一位小倔驴做天师府的传人。”
任平生看着身旁的沐柔,无奈的叹了口气。
转头看向侍卫,开口道:“镇北王世子任平生,求见陛下。”
侍卫看向任平生,语气缓和了许多,回道:“圣上有命,世子可以入宫,但不得靠近永安宫,更不得与云和公主私会。”
“?”
沐柔闻言,转头看向任平生,表情有点儿古怪。
皇帝为何特意叮嘱,不让他和那位云和公主私会。
难道说,在此之前,他经常骚扰云和公主?
“果然是个轻浮之人。”
小天师联想到刚才发生的种种,心里给任平生打了个标签,收回目光,继续站着。
此刻。
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的浊云。
风带着冷意,肆虐地在旷野的宫门前奔跑。
少女淡紫色的裙摆如飘落的木槿花,微微摇曳着,鬓角的青丝飞落在嘴角。
一股寒意自心底涌上来。
原先浮现红润的脸庞,再次变得苍白。
娇弱的身子,在风中犹如纤瘦的花枝,微微战栗。
“臣遵旨。”
任平生行礼后,并未进宫,而是解开腰间的束带,脱下外袍,顺手披在沐柔的肩上。
浓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沐柔心中一颤,眸中露出一抹慌乱,看向任平生,想要把他推开。
还未动手,就听他压低声音道:“我还指望你给我翻译双修功法呢,好好披着,别回头在门口冻死了。”
说完,十分坦荡的迎向侍卫们诧异的眼神,淡淡道:“可有多余的外袍?”
“这……”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这个时候。
一名身穿飞鱼服的百夫长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干净的外袍,递给了他,笑着道:“这件袍子不便宜,下次喝酒,世子别忘了还给我。”
任平生看向那名百夫长,发现是个熟面孔,当初一起在醉花阁喝过酒。
禁军的中高级军官,一律由武勋子弟担任。
遇见相熟之人再正常不过。
只可惜,任平生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好,过几日请你喝酒。”
接过袍子,故作亲切的寒暄了两句,就迈步走进宫门。
宫门外。
沐柔披着任平生的外袍,目送他渐行渐远,微微发愣。
纠结了许久,终究没丢下这件外袍,任由它披在肩上,裹着身子。
…………
数日没来皇宫。
任平生走在广场上,竟然生出了几分亲切。
回想刚才侍卫的话,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皇帝一直不让我见小姨子,肯定事出有因……
该不会是上次小姨子夜袭马车,被他知道了?”
想到这,任平生脚步一顿,心底涌上一股寒意。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怎样就怎样吧。”
任平生在心里叹了口气,迈步走向乾清宫。
片刻后。
他来到乾清宫的书房门口,高声道:“臣镇北王世子任平生,求见陛下!”
话音落下。
里面传来昭武帝的声音。
“准。”
紧接着。
任平生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端正站好,行了一礼。
“臣参见陛下。”
昭武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内阁呈上的奏章,不冷不淡的问道:“何事?”
任平生道:“臣是为沐英一案而来。”
昭武帝抬眸看了他一眼,伸出了手。
身后。
王正忙不迭地递上蘸了朱红的御笔。
昭武帝接过后,在奏章上划了个钩,漫不经心的道:“继续说。”
“是!”
任平生正色道:“臣以为,沐英一案事有蹊跷,他一个小小的郎中,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贪墨足足五百万两银子,故而,他的背后必定有主使之人。
锦衣卫搜查了三日,都未在沐府发现赃银,恰恰印证了臣的想法,不出意外,那些银子送到了主使之人那里。”
昭武帝不冷不淡道:“为何不能是沐英藏起来,留给后人?”
任平生道:“陛下圣明,当然存在这种可能,但臣以为这不符合常理,可能性不大。”
“此话怎讲?”
“若是十万两,乃至五十万两,私藏起来留给后人,倒也罢了,可这是五百万两白银,他贪墨这么多银子,是要留给子孙后代,让他们起兵造反吗?”
听见这话,昭武帝握着御笔的手微微一滞。
下一秒,他恢复正常,放下手中的奏章,抬眸看向任平生:“沐英一案,与你有何关系,你为何如此上心?”
任平生微微昂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听闻陛下为这五百万两银子发愁,心里难过,想要为陛下分忧,仅此而已。”
“没有别的想法?”昭武帝意有所指。
“有!”
任平生坦坦荡荡,一本正经道:“臣是陛下的女婿,陛下是臣的泰山,女婿讨好泰山,天经地义。”
昭武帝:“……”
沉默几秒后。
他再次开口:“只怕你想讨好的不是朕,而是另有其人。”
任平生道:“陛下真是圣明,一眼就看穿了臣的心思,除了讨好陛下,臣还想讨好小天师沐柔,以便从她这里得到双修之法,与公主殿下一同修炼。”
昭武帝显然没想到他如此坦诚,先是一怔,随后脸上露出恼怒之色,压着火,一字一顿道:“朕说了,没朕的旨意,不准你靠近永安宫!不准接近云和!”
说出口的已经足够温和,实际上,心里早就破口大骂:你个狗东西!还想着双修,你怎么不想上天?
你爹这么一个专情之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成日想着沾花惹草的浪荡之徒!
“?”
任平生一脸懵:“臣和常安殿下修炼,与云和殿下有何关系?”
话音落下。
昭武帝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你倒是坦诚。”
此刻,任平生反应过来,表情变得有点儿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