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站在人群中围观的,我不应该挪动自己的脚步,更不应该冲到普兰跟前去,但显然,我的脚没有听从我大脑的指挥。我感觉手指触碰到了那些粘稠的物质,我闻到了新鲜血液的味道,我甚至听到自己再问:“告诉我,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普兰就那么看着我,一动不动。我知道,她死了。我甚至怀疑,刚刚听见的那个声音,也只是我的幻觉。
有人将我拉了起来,并且冷漠的问着:“你是死者的家属吗?”
我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我只沉默地盯着地上的普兰,直到听见顾龙的声音。他说:“她是我的朋友,地上的是我母亲。”
拉着我的人,松开了手。我被人流冲到了一边,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但在我的记忆中,除了这两个称谓之外,一切都是空白的。我曾在梦中隐隐约约的见到过一双男女的脸,但是太模糊了,什么都看不清。原本以为,很多年以前,我就不再纠结于自己的身世,可当我接到普兰电话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心动了。原本看似平静的心湖,其实早就暗流汹涌。
现在,普兰死了,与我身世有关的秘密再次被隐藏了起来。我抬头,看着旧楼的楼顶,瞳孔里飞快闪过半张脸。
“谋杀!”
顾龙刚刚跟警察说的,普兰的腿有问题,单靠她一个人是没有办法走上这个房顶,并且选择坠楼的。那飞快闪过的半张脸,极有可能就是谋害普兰的凶手。
为什么是普兰?是因为普兰找到了我,并且约我见面吗?
我恼怒之际,转身冲入了楼道。这栋居民楼大概建于80年代后期,属于洛城市内尚未被拆迁的老建筑之一。整个楼层的布局,也维持了当年的特色,穿梭其中,我甚至能够嗅到历史的味道。
握着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我一步步爬上了楼顶。楼顶也是斑驳的,看起来,像是老乞丐的衣裳。一个全身被黑色包裹着的黑衣人站在楼顶的边缘,似乎正在窥探着楼下的一切。
我的耳朵里,还能听到下面那些围观着的议论,他们说:“普老太太八成是把拖累自己的儿子啊。你看看,这顾龙都多大了,至今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我没有听见顾龙的声音,对于他来说,普兰的死,既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折磨。养母没了,他就成了孤儿,从此无牵无挂,但也没得牵挂了。
我一边听着楼下的那些声音,一边在楼顶搜寻着可以用来当做武器的东西。最终,我选择了一根木棍。我不知道,是谁将这木棍放在楼顶的,但它看起来很结实,就算不能杀敌,也能稍稍的防个身。
“是你杀了她?”
我问得很直接,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
那个黑衣人背对着我,一动不动。
“说,是不是你杀了她?是不是你杀了普兰?”
我的声音很大,但明显夹杂着一股颤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黑衣人的肩膀轻轻动了一下,跟着转身,取下了头上的帽子。
我愣住了。
“不是我!”
“我来的时候,凶手已经走了。我想将她带下去,但她选择了拒绝。我想,凶手一定是对她说了什么,让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脸,那张已经消失了很久的脸。
“顾亚峰,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你可以不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的。丁宁,我是刑警,我的职业决定了我不可能手染血腥。”
“你是顾家的人!你是那个顾家的人!”
“不是所有姓顾的就一定是顾家的人,也不是所有姓顾的就一定是会伤害无辜的坏人。丁宁,你应该了解我的,我不是你想象当中的那种人。如果我是,现在的你就不会这么平静的站着与我对话,而是直接拿着你手中的木棍就冲了上来。”
“我打不过你。”
我沮丧的丢掉了手中的木棍,慢慢地蹲了下来。警笛声响了,楼下嘈杂地声音也渐渐地小了。我不知道,那些警察为什么没有到楼顶查看,是因为顾家的势力,还是因为顾亚峰站在楼顶上。
太阳有些晃眼,照的头疼。我低头看着眼前的那片斑驳,不知道还能与顾亚峰说些什么。
“丁宁,你还好吗?”
顾亚峰走了过来,用他的影子为我罩出一片阴影。我抬头看他,他瘦了,但依旧胡子拉碴的,跟以前一样不修边幅。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洛城,从没有离开过。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事情,没有办法露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