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人的口中,我知道了他的故事。他家祖祖辈辈都是靠给人做棺材为生的。他脑子灵活,经常在四里八乡走动,见得多了,心也就活了。他当初之所以看中我,看中的便是我家里的条件,他一心一意的巴望着,跟我好了之后,能变成有钱人家的女婿,过着他希望中的好日子。
可他没有想到,因为父母的反对,我竟然选择跟家里断绝了一切的联系,跟他回到了他这个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地方。他更没有想到,我和我的父母都是那样的决绝,甚至连孩子的出生,都不能改变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他想要过上好日子的希望落空了,而有了我们这两个累赘之后,日子过的比之前还有清苦,还要累。他逃了,逃的迫不及待,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
我是个要强的女人,我没有哭,也没有想过要求谁,我用自己单薄的脊梁将这个落魄的家给扛了起来。我一心一意想要做的,就是培养好我们的儿子,我想让那个男人看看,就算在这个穷乡僻壤,也一定能够飞出耀眼的金凤凰。
可我错了,在这种地方,能够飞的就只有草鸡。我的固执,我的执念,没有让我的儿子成才,反而让他像他的爸爸一样,迫不及待的想着从我的身边逃开。他变得越来越不争气,越来越吊儿郎当,甚至成了这十里八乡有名的浪荡子。任谁提起,都要忍不住冲他翻个白眼。
他十八岁那年,我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帮他娶了一门媳妇。我想着,只要他成了家,就知道过日子。只要知道过日子,就能把这日子过的越来越好。可没想到,我又错了。成家之后的他还是那样的不争气,儿媳妇受不了他,丢下还在襁褓中的小孙女就走了。”
老太太说着,用拐棍在地上狠狠地戳了几下。
“是我的错吗?真的是我的错吗?我每天都在问自己,可又都不知道自己该从那个地方开始认错。是从认识那个男人开始,是从执拗的背叛我的父母开始,是从生下这个孩子开始,还是从计划着帮他说亲开始……日子一步一步的过成这个样子,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追究这个错误的源头。”
一天,我那混账儿子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了。他说,如果不是因为家里这么穷的话,他爸爸就不会离开;如果不是因为家里这么穷的话,他读书的时候就不会被人笑话;如果不是因为家里这么穷的话,他老婆也不会天天跟他吵架,到最后还不声不响的跑了;如果不是因为家里这么穷的话,他也不至于都当爹了,还要做个二流子。
我当时就站在他的背后,听着他的那些醉醺醺的话,我觉得他说的都没有错。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有钱几乎就等于拥有了一切。我本身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当我还是有钱人家的姑娘时,我要什么有什么。可当我变成了没钱人家的媳妇,我之前所拥有的一切也全部都离我而去了。
我问自己,我要如何才能帮自己的儿子弄到很多很多的钱。”
“赚钱的方式有很多,但都要脚踏实地的去做。”
我在一旁轻声的说着。
老太太瞄了我一眼,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来。
“难道你不觉得,但凡是脚踏实地的,都成不了有钱人吗?那些在土地上讨生活的农民,在工厂里干活的工人,哪一个不是脚踏实地的,认认真真的在生活,可到头来,他们还是穷。可你再看看那些开工厂的,哪一个不是黑心黑肝黑肺的,可他们却过的相当滋润。”
“你错了,每一个黑心老板,在变成老板之前,也都是脚踏实地的普通人。”
“可他们由普通变得不普通,正是因为不再脚踏实地,而是学会了钻空子,利用别人的善良来为自己谋取恰当的利益。”老太太说着,用手指了一下八仙桌上的那些牌位:“我儿子很喜欢看一本书,一本讲盗墓找宝藏的书。他以前也曾在我耳朵边上念叨过,说如果古墓里真有宝藏就好了,随便一个,就能让我们一家衣食无忧。
宝藏,我不知道那个古墓里才有,但这附近山里的陪葬品我却是知道的。
我刚刚说过,跟我好的那个男人,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做棺材的,而越是往前,这棺材做的也越是讲究。民间殡葬,在出殡前,都要先盖棺,然后钉上棺材钉,而这个活儿,通常也由我们家那些手艺人来做。盖棺下钉,自然就能够看到棺材中的东西,而这些东西都被记录在了我们家祖传的一部《棺材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