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朝笙能在这个点起来,完全是因为假期结束,从今天开始她又要去上课了。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眼皮上下打架,看什么都是一片重影,早饭刚吃几口,眼睛就合上了,头一点一点的,过了一会又猛然惊醒,看起来很是可怜。
因此,在看着姜朝笙迷迷糊糊往门口走时,浮曦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一定要出门吗?要不要再睡一会?”
门口的人眨了眨眼睛,反应了一会,才转过身,晕乎乎地冲浮曦露出一个笑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水光潋滟,眼波如雾一般漫过来,睫毛根部还坠着一点细碎的水珠,在阳光下像碎钻一般闪闪发亮。
“不行啦,再不出门我就要迟到啦。”
尾音拖长,声音软软糯糯,好像撒娇。
于是浮曦也跟着她,把神色放软、语气放柔,用近乎哄小孩子的语气和她商量:“我可以带你飞过去,很快就能到。”
话音刚落,那被他收起的羽翼就在背后张开,带起的气流吹动了姜朝笙耳边的碎发,引得她的视线也向身后看去。
那确实是一对很漂亮的翅膀,线条流畅利落,充满力量感,羽毛洁白柔顺,上面浮动着浅淡的金光,让姜朝笙忍不住想摸摸看,感受一下它的手感。
这想法若是放在平时,她是断然不敢实施的,可如今她的大脑像一个生锈的机器,思考都费力,所以没多想,就直接摸上手了。
浮曦这个人,有一种干净而剔透的冷,像是散落在庭院里的月光,早春河边的薄冰,似乎永远也无法被世上的人触摸和拥有,可这样一个看上去冷心冷情的人,他的翅膀却是柔软而温暖的,顺滑的羽毛扫过她的掌心,激起一阵酥麻的痒。
手下的羽翼手感太好,姜朝笙禁不住多摸了几下,直到浮曦的翅膀微拢,朝旁边避了避,才如梦初醒地收回手。
她看向浮曦,对方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抿了抿唇,复又对上她的目光,眼眸里碎金浮动,是与他本人风格不相符的生动神色。
“那里,很敏感,被一直摸会有点不舒服……”
很认真地在和她解释原因。
姜朝笙的脸一下烧起来,眼神左右飘忽,落在别处,尽量以自然的口吻对他说:“不好意思,是我逾越了。你带过我飞过去太显眼了,我可以自己过去的,不用担心!”
说罢,动作飞快的转身出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迅速无比,就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浮曦注视着紧闭的大门,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轻易追上姜朝笙,又有千百种方法让她的担心不会发生。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在听到她的拒绝后,浮曦陷入了迷茫。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理智告诉他,他提出的方案收益更多,姜朝笙还能再睡一小会儿,不至于那么辛苦。可情感再说,要尊重她的意愿。
在浮曦眼里,姜朝笙就像是一朵娇嫩的花,是要放在阳光底下好好呵护的。
可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园丁,对很多事情都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他想让他的花开心、微笑、自由地去做喜欢的事情,可却又在如何讨她欢心这门课题上手足无措,不知从何下手。
为她好是对的吗?
完全遵从她的想法会让她开心吗?
这样的疑惑无时无刻不在包裹着他,并随着他们之间相处,心底那层坚冰的缝隙越来越大,变得更加浓厚。
人类是脆弱而渺小的存在。
他们口中的情绪对于浮曦来说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可在这一刻,他却深深地感受到了因匮乏和无知带来的无力。
睡梦中传来的歌声、平日里自然的相处和照顾,姜朝笙带给他的东西,都是美好的、引人沉迷的,他被这种善意裹挟,就像一脚陷入一团柔软的棉花中,它们拖起他沉重的身体,抚慰着他焦躁的灵魂。
所以浮曦也很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他走到阳台,站在高处朝下看,街道上人来人往,可浮曦却一眼认出了姜朝笙的背影,如同游入大海的一尾鱼,在人海和喧哗中奔向远方。
直到那个身影在视线中完全消失,他才垂下眸,眼底神色难辨。
脑海中兀自划过一个念头。
或许他也应该走入那片人潮中,学习如何理解人类的情绪。
一路上,姜朝笙的脑子里都在不断重复之前的那一幕,又羞耻又懊恼,脚下生风,困意烟消云散,没过一会就到了学校,上了楼刚准备往教室走,远远就看见另一个眼熟的身影。
是光明神殿的圣子。
他穿着神职人员的宽大白袍,华金树叶形状的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金发曳着朝阳,裸露在外的皮肤如一捧莹白的霜雪,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剔透的质感,那双天蓝色的猫眼隔着长长的走廊,朝她投来冷淡的一眼。
姜朝笙下意识冲他笑了一下,不想对方却迅速调转了目光,转身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