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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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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老娘卖猪(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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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猪时,都是用的自家的杆秤,我娘的秤杆从来都是高高的,叫买家看清了,报出斤数,价钱是随行就市最高的那种,小猪的卖价就脱口而出了。

我娘是门里出生的生意人,我姥姥家就是从老辈里做牲口生意的,祖传的卖羊肉卖羊汤混集头。虽然我娘识不了几个字,但对数字敏感,心算的本事无出其右,账算得又快又清,张口就来,直叫人目瞪口呆,怀疑她瞎蒙或信口开河。但自己掰着手指头翻来覆去算过后,又莫不叹服。

谁叫我家的猪好呢,谁家也比不了我家的猪,因此,一个大集上还有几家卖猪的都干等着我家的小猪卖完,都眼巴巴地看着我家,我家也总没叫他们失望过。虽然每卖一个小猪都有点不舍,但第一家卖完的大多是我家。

当然,也有钱少的买了别家的小猪,那就要比我家的小猪小很多,还脏兮兮、丑不拉几的,叫起来比杀了它还难听。

此时,我大多会很鄙夷地斜眼看过去,心里头也会给人家找个理由,都是早早赶集,难不成人家还要拉回去。

差上十元钱买头小猪,在那个时候都是大数,那个时候农民的日子过得还是紧巴巴的。

最早卖完,空筐上车,娘俩要回家了。

从家里到龙巩集有十里多的路程,再怎么慌慌,娘俩赶完集也要快晌午头了。

家里还有等着的弟弟妹妹,因此我和老娘从没有在外大停过,老娘会在集上买点吃头,无外乎花生、糖块之类的,娘俩就要返程了。

回家的路上,事办好了,也不用很急了,娘俩会轮流坐到地排车上,你拉我一段我拉你一段。

老娘坐在车子上,我架着车子,个头很矮但好在有气势,一副很威风的样子,老娘时不时会喊一声:慢着点,慌慌啥。

老娘会掏出早晨从家里出来时早就备好的干粮,用毛巾包着的,拿出来吃,忙了一大晌午了,吃点东西垫吧垫吧。

我一般会先开吃老娘买的吃头,在那年月,花生、糖块就是最好的吃头了。

老娘说,在龙巩集买的是上海的糖。上海的水果味糖,好吃得很,一块糖我能含很久,不像本地产的三角糖似的一股胡萝卜味,咂吧几下就没了。

这个时候就要很奢侈了,吃糖的时候不用再咬下来一块用糖纸包起来了,预备再次吃,这时能吃整块的,不过瘾了可以再吃一块,反正老娘都数好了的,分给我的糖就放在我自己的口袋里。

老娘还会再絮叨一遍,哪个小猪多少斤,哪个卖了多少钱,一共卖了多少钱,哪个还让人家钱了来,即便啧啧的感觉钱少了也是很开心;还会说家里要置办啥,给我买啥,给弟弟妹妹买啥的。吃着从家里带来的干粮,也不舍得下路边的饭店,连路边水摊上两分钱一碗的水也顾不上喝,都不嫌渴,兜里装着许多钱,就是高兴。

回家的路上,风吹着,树叶沙拉沙拉地响,凉爽了许多。回家的路程比来时也快了好多。

几年过去,我就到外边上学去了,陪着老娘去赶龙巩集就换成了二弟。

后来,那一年,养了许多年的猪,老娘忽然就不想养了,于是从严集来了一个买家,牵着老母猪就走。

那头老母猪已经跟了我们许多年,难忘每当它下小猪秧子的时候,老娘都提心吊胆,有时还挑着灯等着,不时看看,生怕老母猪压着了小猪,每次也像照顾坐月子的一样,老娘到严集买来小鱼,煮上一大锅给老母猪下奶,老母猪每次就是呼呼隆隆吃完喝完。难忘它在院子里转悠,带着一窝小猪,非常热闹的样子。

老母猪被牵走了,小猪落在了后面,隔着水坑看见了老母猪,小猪奋不顾身跳下水,从水里蹭蹭就游过去了。

我看着被牵走的老母猪和小猪,抱着北坑沿的一棵柳树,忍不住流下了泪。

几十年过去,那天,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拉呱,二弟回忆起了赶龙巩集的往事,竟是和我记忆中的一样。我看看已经八十多岁的老娘,我就问她,她说,她已经三十多年没赶龙巩集了。我对老娘说,娘来,哪天,我用车拉着你老人家,咱娘俩去赶龙巩集去,我给你多买点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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