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微茫之中,曲径通幽之处,别有洞天。小桥流水人家,炊烟袅袅升起,勾勒出一幅静谧而又充满生机的画卷。南阳湖的春天,无需过多的笔墨,便已是一首诗,一幅画,让人心醉神迷。
虽是战乱,南阳岛、南阳湖的平静却在我老娘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好在风平浪静一路顺风,我姥姥和我老娘坐了一天一夜的船到了济宁,我老娘第一次见了吹不灭的电灯。
一家人见面,热热闹闹,我姥爷听了我姥姥的话,沉吟许久,说:不管好孬,吃饱饭也好,饿肚子也好,全家人都要在一起。来济宁也几个月了,这里也是打仗不断,也是赶上年景不好,济宁这边的饭店生意也不咋的,街上的人肚皮都饿得贴着后脊梁了,谁还下饭店啊。咱不在济宁州了,咱回家再说,全家人饿肚子也得在一起。
收拾妥当,我姥爷带着几口人就回了人和村。
地里已经没有啥能吃的了,能吃的野菜早已吃完,该挖的野菜根挖了,该捋的树叶捋了,该扒的树皮扒了,除了出去逃荒,整个村庄死气沉沉,活着的人都是面黄肌瘦、有气无力。没有饭吃,只有喝水,喝多了就水肿,腿上一按一个坑。没有粮食吃,肚子里塞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一点油水,大腹便便地饿着,还屙不下来。
已经有人在煮麦苗吃。集市上赊给的一斤高粱米,麦收后要给到三斤麦子了,但再贵也不能饿死人,总还有人赊。
我姥爷从济宁回来好歹也带了点钱,全换了吃的,不只是粮食,只要是能下咽果腹的都是有钱也难买。
我姥爷在家的日子就是出去踅摸吃的,而每次姥爷从外面回来,总也没空手过,全家人的肚子总能稍稍缓解缓解饥饿感,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用的什么办法。
在我老娘的记忆里,有几回姥爷带回来的是很小的鱼虾,就是用水洗干净了剁巴剁巴加点盐煮熟了吃,满嘴的滋泥味,而那时则不啻于美味。我姥爷也不禁感叹,他和我姥姥最穷的时候就这样吃过,现在十几口子人了,又吃到了那时候的美味。
实在撑不下去,到山西逃荒的话头又提了出来。我姥爷看着我姥姥说:“就你那小脚,你能走多远,你顶多走出去百十里路,这百十里路周遭全是在打仗,老百姓的日子都难,都吃不上饭。”
我姥爷来到自家的地头,抽着烟,默默看着。
清明已过,麦田地里一片生机盎然。绿油油的麦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大地的绿色海洋。微山湖的北面,山峦叠嶂,云雾缭绕,宛如仙境。天空湛蓝,白云悠悠,时而有几只小鸟飞过,留下它们欢快的叫声。麦田旁的小河潺潺流过,清澈见底,河边的柳树随风婆娑,似乎在跳着优雅的舞蹈。走在田间小路上,脚下的泥土柔软而富有弹性,每一步都深深地印在上面。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我姥爷坐在田埂上,四顾茫然,看不到一个人影,村里的人大都逃荒去了,留下的人都蜷缩在家,没有人会出来。
我姥爷百无聊赖地看着麦田地,老袁家的麦子就是好,因为有牲口粪,老袁家的麦子每年都比邻居家多收上两成。
我姥爷再仔细看看麦田,忽然站起身,转身到了家里,招呼全家,拿着筐子、篮子,全到地头去。
一家人站在地头,看看地头田埂,早就被采野菜的人翻了许多遍,别说是野菜,差不多是寸草不生了。
我老娘挎着篮子,看着我姥爷,问道:“爹,咱家的地里啥也没有了,都被我和姐姐翻遍了,没有野菜了。”
我姥爷揽着我老娘说:“妮来,你看,那地里不是有豌豆吗,你和你姐姐到地里去找豌豆。”
豌豆也叫麦豆,一直是和小麦共生的食物,除了田埂地头间种的豌豆外,麦地里总有野生的豌豆生长。
我老娘和广晴姨踮着脚看着地里,漫眼望去,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偶有白花晃动,那就是救命的豌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