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王懒懒指使,走出门打了个哈欠,斜了眼身后人:“府上可以空屋?”
“有有有。”贺怀卢面露喜色,这药圣他见过,且曾经为帝王救过诊,医术自然不凡。
他亲自在前头领路:“在下带您去。”
“大可不必。”淞王从反手而上,扔出一个乌黑小瓶于贺怀卢怀里:“还是快去给你伤处上药去吧。”
沈国公祖上也是习武的,他那一掌可不是唬着玩的。
又道,“夫人姐姐此时需静养,若无事莫让她动心伤神。”
贺怀卢忙应着。
恭敬送了药圣出去,贺怀卢去而复返,隔着珠帘,“玉姝妹妹,你在家中好好休息,有大哥在,定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的。”
里头人不答,屋内一时静默。
他低了低头,“那大哥先走了,妹妹若是有事尽管派人来寻我。”
“那封书信是你派人送来的吧。”
贺玉姝起身靠着迎枕,疲惫阖眼问着,“除了你,我也想不到还有谁了。”
床榻上的人叹气,隐隐有哭意:“大哥,多谢。”
唉,玉姝妹妹心头还是有自己这个大哥的。
时隔多日,贺怀卢唇角又浮起笑,究其原因,只因这一句大哥。
语调未发觉的愉悦,压抑着胸口闷疼,他道:“你我一家人,何来谢字。你放心,大哥会尽力派人去追寻二弟下落,玉姝妹妹且安心在家中住下吧。”
他负手而立,步子往前挪了半步,但竭力抑制想去瞧她的冲动,“裴家我已派人打发走了。不会打搅你的。”
里头人不答,只剩下翻身声。
…………
回到院子,嫡妻贺周氏从廊下迎来,笑道:“夫君,你回来了。”
周氏顺着又说:“今儿小妹回府可真是喜事,连夫君脸上郁气散了不少。”
听妻子这般说,贺怀卢正了神色,嘴角笑意倒是掩不住,话语比以前温和些,“风大,你怎的出来了。”
周氏是贺怀卢在天山书院读书时,相熟同僚的姐姐。一日,她来探望自家兄弟时,两人偶人遇见,仅一眼,少女怀春对这位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郎君一见钟情。
依偎着夫君,周氏眉眼化作一摊柔水,嗔道:“两个孩儿太闹腾了一直哭闹。里头奶娘在哄呢,我是个多余的,便出来了。”
越往屋里走,里头婴孩哭声越发尖锐急促,一声赛过一声。
周氏看着自己夫君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脸上洋溢笑容。挨着窗边光亮处坐下,拿着绣棚起针时,她忽而想起母亲与族中姐妹都说自个儿命好,嫁得如意郎君,与自己恩爱非常,且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此生美满。
未遇见贺怀卢前,周氏钟爱刺绣。嫁人生子后,反□□上有奶娘丫鬟,于是两个孩子她也并未多放在心上,一心只扑在夫君与研究新的纹样上。
夜幕降临。
贺玉姝食了米粥,站在屋檐下消食,仰头看无边夜色,眼底莹莹泛光。
身上针灸残留刺痛未过,徐徐凉风过,吹起如墨乌发。
忽而不远处传来吵闹。
“小姐,是小小姐来了。”一个丫鬟急急过来说着,“可是大公子吩咐不许人来打扰您休息。”
丫鬟扶着小姐坐在廊下,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掌冰凉沁骨,使了眼色让人去取披风来。
小姐淡淡吩咐着,“让冉儿过来吧,我们姑侄两说说话。”
贺冉原是乖乖巧巧的小娘子,她小时贺玉姝还抱过呢。可自从她母亲去世,其父亲在外求学,贺冉便养在其祖母膝下。也不知为何,这个小娘子自记事便认定自己是杀害她母亲的凶手,认同自己不详之身。
贺玉姝浅笑,先发制人:“怎么,来找我寻仇了?”
小娘子警惕、气鼓鼓盯着自己,“这里已经不是你家了,你怎么阴魂不散还要黏着我父亲。”
她置若未闻,吩咐丫鬟:“穗之,给冉儿那些糕点吧。”
“你母亲的死与我无关。”贺玉姝下颌搭在掌心,看着下面的小丫头一股劲瞪着自己,心头自嘲,自己果然是个不讨人欢喜的。
她第一次正正经经耐着性子与这个小丫头解释着:“你母亲去时,我也如你这般大,大嫂与我无嫌隙,我又有何狠毒的心肠害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