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依旧收税,那么临近州县粮价必然飞涨,但若是免了他们的赋税,粮价低不说,他们也能有余力救治附近同乡。”
谁都有三亲六故,逃灾基本上都是投亲靠友取得。
若是亲友家中没有余粮,想救济都没法救济,若是有余粮那就好说多了。
“可是陛下,这些粮食,完全可以以赋税的方式收起来,然后交由地方官府来统一施粥赈济!”李义府认真拱手。
李承乾摇摇头,说道:“如今的大唐,朕相信天下官员,朕相信天下百姓,但朕不信天下胥吏。”李承乾看了李义府一眼,摇头道:“一个贪赃胥吏对百姓造成直接的伤害,要超过三个贪官。”
李义府轻轻一愣,随即拱手:“是!”
“官员监察容易,而胥吏监察就难了,所以,眼下这件事,还是不要通过他们的手好,这样能省下来,用来让百姓受益的,就不是一丁半点了。”李承乾深深的看了李义府一眼。
“陛下圣明。”李义府莫名的一惊,随即拱手。
“贪官自然也是大害,但他们毕竟是外来的,想要做事,哪怕是做坏事,也要依靠本地胥吏,越是针对百姓,需要的胥吏就越多。”李承乾隐晦的说了一句,李义府有些没有听明白,相反,一边的刘仁轨沉沉拱手。
李承乾笑笑,说道:“这需要很深的地方治理经验,卿若是有兴趣,等过几年,朕派你到地方做一任刺史,你就明白了。”
李义府眼角一跳,拱手道:“喏!”
“好了,做事吧。”李承乾低下头,继续看向眼前的奏本。
天下大水,尤其是河南河北这些产粮大区受灾,毕竟影响征伐高句丽的粮食储备,如何弥补呢?
……
“陛下!”一个声音惊醒了坐在御榻上的李承乾。
李承乾抬头,通事舍人张大安拱手道:“陛下,洛州都督李文暕求见!”
“宣!”李承乾微微摆手。
张大安转身快步离开。
很快,左臂上缠了一圈白布的李文暕,便脚步踉跄的进入殿中。
李文暕在大殿中央直直的跪了下来,然后神色悲戚的叩首道:“陛下,阿耶,阿耶,没了啊!”
“什么!”李承乾顿时忍不住的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文暕说道:“你再说一遍!”
李文暕叩首道:“兄长连夜派人从长安传信过来,阿耶昨日午睡之后,就再没有醒来,家人也不敢打扰他,后来才发现是……陛下啊!”
李承乾站在那里,直直的站着。
眼眶无声的湿润了起来。
襄邑郡王李神符,太祖皇帝李虎幼孙,高祖皇帝李渊堂弟,淮南王李神通亲弟。
高祖皇帝三代内年纪最小,却活的最久。
是李承乾五服以内,最后一位叔祖辈的人物。
他没了,就意味着高祖那一辈的人物彻底凋零了。
接下来的那一辈,便是李承乾他父皇那一辈。
实际上的宗室最长者,成了荆王李元景。
李承乾瞬间回过神来,看向李文暕,低声说道:“公叔节哀!”
“陛下!”李文暕轻轻抽泣,整个人,难以缓过来。
“公叔回去收拾吧,今日就赶回长安,朕赐你金牌,一路通行。”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叔祖多年来坐镇宗室,内外咸服,与朕助益极大,传旨,赐叔祖谥号为恭,追赠司空、荆州大都督,陪葬献陵。”
“臣谢陛下!”李文暕哭泣的叩首。
李承乾抬头,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大水刚退,朕无瑕分身返回长安,朕会让太子代朕去吊唁的,另外,诸王之中,距离近的,有空回去的,就自己跑一趟,若是距离远的,政事繁忙的,就让子孙代替跑一趟便是,告诉叔祖,不要怪朕。”
“天下治理才是宗室最重,阿耶正希望陛下如此。”李文暕躬身行礼。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说道:“公叔起来吧,逝者已矣,生者当看向前路,公叔这两年守孝在家,帮朕看看宗室之中,有无可堪用的年轻一辈,明年三月,朕要安排一批宗室子弟进入朝中。”
“臣领旨。”李文暕感激的拱手,他明白,皇帝这是在为他家中的后辈考虑。
他需要守孝三年,而他家中的孙辈,基本百日就可以除孝了。
李承乾收回目光缓缓的坐下,看向李文暕道:“公叔走吧,越早走越早返回长安,到了,替朕先敬上一炷香。”
李文暕能够清晰的听到皇帝话音当中的颤抖,他再度忍不住湿了眼眶,拱手道:“是!”
李承乾侧过身,摆摆手,李文暕这才拱手告退。
……
李承乾坐在御榻上,轻轻地仰着头,看着上方的悬下的金龙,神色感伤。
“陛下!”唐俭的声音从丹陛之下传来。
李承乾回神,看向唐俭道:“如何了?”
“陛下!”唐俭拱手,说道:“臣与于相,还有吏部侍郎商议,洛州都督应当调广州都督杜正伦回任,至于广州都督,调兰州都督杜凤举,左千牛卫中郎将席君买调任兰州刺史。”
李承乾略微沉吟,说道:“三人各加散官一级,明年朝中就要东征,兰州和广州都需要保持稳定,暂时不做调动。”
“喏!”唐俭,于志宁,还有李乾祐,全部齐齐拱手。
只是低头之间,众人神色有些诧异。
要知道,这些人可全部都是皇帝的嫡系亲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