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 直接道出了声。
这人愣了下,回头,才发现村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后, 手里捧着一束翠绿荷叶。
村长将荷叶递出,恭敬道:“老朽是来问诸位仙师渴不渴的,这是咱们大守村特产的天心荷,用它来接水喝,有股子特别的清甜味儿。”
有渴了的人道谢接过去,村长忙道不用谢,随后回答傅长宁。
“有事您尽管问, 老朽定知无不言。”
傅长宁道:“那我便问了。野道士当真是孤身一人来的村子,他在村内无有相识之人?”
“或者说, 他妻儿无有亲故友邻?”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在村长等人之前的描述里,野道士是个混进村来骗吃骗喝的假道士, 后来还被赶进山里自生自灭,媳妇也是失忆捡来的,大家自然默认这家子都是外来者。
否则一来乡里乡邻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不至于这么撕破脸。二则,若女子是本村人, 有父母亲族在, 怎么也不会无媒无聘地嫁给一个吃住都在破庙里的假道士。
村长似乎也怔了下:“仙师何出此言?”
“我只是觉得,野道士被人赶到山中自生自灭, 又差点被大虫吃掉, 心中就算无恨,想来也痛快不到哪儿去。他既有了一箱银元宝,何处不可去, 为何非得要留在村子里?”
她一语指出了关键。
村长似乎想解释什么,还未出声,傅长宁自己先恍然大悟:“瞧我,竟忘了,许是为了离得近些好继续供奉神像吧。”
村长张了张口,又合上,顿了顿,才道:“正是如此。”
众人目光微妙起来。
许是这些天下来,除了内部一些小摩擦和切磋,他们鲜少在村民面前逞强斗狠,这些人虽口称仙师,实则对他们的本事仍有所误解和低估。
——修士可不止是飞天遁地会法术那么简单。
耳聪目明、识记过人乃是最基础的两项。
他们还是芸芸修士中的佼佼者,半只脚迈进归元宗的人,这方面就更加敏觉了。
比如刚刚,他们就清楚地感知到,村长在傅长宁贴心为他找完理由后,悄悄松了口气。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村长在心虚。
为什么心虚?
因为傅长宁说的是真的,野道士之事确有内情,而他们瞒着没说?
这些天来他们并未怀疑过村长,不是因为这位村长城府有多深、行事有多不动声色,而是因为,村长是主事者,是受害者之一的亲眷。
请归元宗弟子来除妖本就是村长的决定,他自然不会做出自毁长城的事来。
某种意义上而言,村长就相当于这次考核任务的验收者,类似于考官的存在。
可现在,这个考官,貌似自己就有问题。
傅长宁等他们意识到这一点后,就不再开口。
外界。
执笔弟子不出意外的,看见那个绿色的条条以一骑绝尘的速度,又前进了一截。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这人最后要怎么办?
根据他之前的经验来看,只有一条可不太好过。
-
无论心中如何想,山神庙很快到了。
进去前,小队众人特意根据各自擅长的法术,安排了队伍部署,村长等人被护在最中间。
隋鸣远一马当前,走在最前边。踹开庙门时,手中灵剑已经蓄势待发。
孰料,山神庙竟比想象中还要安静破败。
除了扑面而来的沙尘,和两根被虫咬烂了的木头柱子,院里几乎瞧不见任何物件。
进去庙里,只见一个天然粗糙、只隐约勾勒出些许狐狸形的石像高卧在一个凹形的破旧石台上,双眸紧闭。
石像前头是供桌,上边的贡品早已经被不知道哪处的野猴子叼了去,只剩下一两个皱巴巴的黑橘子。
台前摆了一个大灰盆,里边的余烬已经烧成了白色,这会儿只剩几十根歪歪扭扭的线香棍子,东三根西三根地插在上边。
众人如临大敌地进来,此刻也不敢放松警惕,隋鸣远一脚踹翻了灰盆,哐啷一声,漫天灰尘扬起,不仅向着里边,也向着他们自己。
黄遗芳将灰盆抵回去,右手一挥,一道白纱飞出稳稳挡住了迎面而来的白灰。
她轻扫了隋鸣远一眼。
隋鸣远却已经大步往神像后去了。
众人对视一眼。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相互挑衅。
不,准确来说,是隋鸣远单方面挑衅,黄遗芳只是接招。
留下几个人照看村长等人,剩下的人分散开来,在庙内搜查。
隋鸣远从神像后回来,摇了摇头:“后边除了一副已经腐烂发黑的铺盖,什么也没有。”
他决定去探查神像。
若妖祟是真,神像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黄遗芳点头:“一起。”
既然决定要站出来当领头羊,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打头阵的准备。
她看向庙内,大部分人都在认真搜查,还有人或蹲或站,在观察一些细节之处,那个据说风水世家出身会算卦的,正拿着一个八卦盘在算妖祟所在。
七辛比较特殊,这个人一直埋着头,身侧似乎总跟着几股微小的旋风,人一靠近就会被割伤。此刻也是如此,所经之地木石阻碍,基本都会化为齑粉。
另一个比较特殊的……
她看向傅长宁。
这人正静静望着神像,似乎在思考什么。
黄遗芳开口:“傅道友,要一起吗?正好三个人,从三个方向上去。”
傅长宁也不知之前听没听到她们的对话,直接就点头:“好。”
隋鸣远坚持自己修为最高,实力最强,要从前边进攻,两人没跟他争,各选了左右。
傅长宁站在左边,望着那个狐狸石像,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从这个角度看,倒是不怎么像了。
黄遗芳神识传音过来,她回神,青昭剑出现在手中,提足运气,飞跃而起。
前边的隋鸣远,右边的黄遗芳也已经来到石台上。
神像依旧殊无变化,并未因突如其来的靠近而发动攻击,仿佛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