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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恰巧转回身的蓝翎没再忽略:“姐姐怎么了?”
她捧住胸口:不是疼痛,不是痉挛,只是一团莫名慌张的跃动,为何……她蓦地记起:如此似曾相识的感觉,八年前的同一个夜晚她已有经历?
“外面是哪里?我们到达何地了?”她疾问,向外探首逡巡,可惜,煊都丏都的路况于她是陌生的,“是哪里?到底到了哪里?”
蓝翎鲜少见到姊姊有此失措的形容,从自己的方向望出窗外,道:“再走几步就是我家了。”
卫宇大将军的府第?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愈来愈烈,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奔逃出来。但,将军府?这是完全不挨边际的呀?而八年前的那一夜,引她到寰亭的,的确是类似的悸动没错……寰亭?
“翎儿,叫你的车夫停车,快一些,叫他停车!”
“姐姐?”
“我要进你的将军府,你知道吗?寰亭呀,我们一齐更名的那个寰亭!”冥冥中,真有一只巨手的操弄罢,否则,怎会如何诡谲得巧合?
“姐姐是说……”蓝翎大眼圆睁,既惊且疑,“那个寰亭?!”
进府的脚步是杂沓的,无视下人诧异困惑的目光,姐妹两个疾奔向目的地——卫宇大将军府的后花园。
清凉如水的月华下,群芳散尽的花园里独余几枝傲霜妙菊展娇吐蕊,松竹柏榆剪下大片月影,投至潺潺未绝的溪水中,流延出月夜下的安和静谧。
行走在前的蓝翾脚步倏然一顿,入眼的一切令她心头的惶悸更甚,她确定了自己的猜度。美眸将园内的景致缓缓浏览仔细,花,树,溪,石,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到了那怪石堆积的假山底下,向上,向上,再向上,最后是“寰亭”,由柱,及梁,及四角的飞檐,最后是那两个镌刻在横上匾由她亲笔书写刻意模仿先前字体的大字,那个“寰”字,不依然是在月光下跳跃的么?
历史是在重演还是回放巧合?是试图拨乱反正还是别有天机?是来接她这个误闯他人世界的人回去了么?她向前迈了一步。
“姐姐!”停在她十步之外的蓝翎惊恐地叫:她的姐姐啊要舍她而去了?
“翎儿,出去罢,看住你的家人,暂时不要过这边来。”她后脊挺硬,仿佛如此,便可以使自己的心也硬了,不回头,不能回头,第二步迈出。
“姐姐,你忘了我们到了寰界是借了别人的身体替代了别人的灵魂么?你这样回去,万一你现在的躯体在时光隧道中遭到破损,而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你原来的躯体怎么办?”
“戎晅可以完整无虞地来回,我自然也可以,至少,我要试一试。”这个地方,她找了太久,在初至寰界时,她曾如此疯狂地寻找过它。怎会轻易放弃?第三步,第四步……
“姐姐!”蓝翎泪作雨流,拿袖作帕毫无淑女气质地拭了又拭,总赶不过它喷涌的迅速。
“翎儿。”她泪悬于睫,声哽于喉,“好好照顾自己!”
第七步,第八步。
“姐姐!”跺足,咬唇,小脸已是梨花带雨。“翎儿求你,不要走,留下来。”
“翎儿,你长大了,已为人妻,且将为人母,你生命中最亲最爱的人都会陪着你,让姐姐走得安心,好不好?”
第十步。
“我不要!”蓝翎掩着耳,闭着目,不愿听到决别的话,不愿看到决别的影。生离死别,人生最大悲事,而若这趟生离成真,与死别何异?时光隧道,不专为她们而开,自此绝无见期。
“翎儿……”傻瓜,与你共度人生的人不是我啊。只要两步,她便将置身月华的阴影中。
月下两人,一个面亭而立,背直如山;一个面山而泣,语不成声。离上心上秋,这次第,岂是一个“愁”字能道尽的?
“淼儿!”忽有一人影飞奔而至,仓惶恐惧。
他为何会来?为何要来?刹那间,蓝翾几乎是重温了冰冷的刀刃割裂肉体的痛楚,猝然大喊:“不要过来!”
疾奔的人影在假山下戛然而止。
随后的厉鹞拥住泪人儿似的妻子,后者哭倒在丈夫怀中,他径自抱她而起,离了这伤透妻子心灵的不祥之地。
“淼儿,你,你来此做什么?”戎晅的声音是颤栗的,他有所觉,又不信所觉。当一直在暗中随护的钭溯来报懿翾夫人的离奇行踪时,那种只有在五里坡看见她血淋淋倒下时才有的恐惧再次攫获心神。会是他想的那样吗?会么?会么?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