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容将宝塔放在手掌心上轻轻晃动,里头那颗小滚珠也晃来晃去,碰着壁时还会泠泠作响,着实叫人赞叹其手工精艺,只是此物到底是做何用处,越容还是想不到。
她想不明白这事,前朝却起了风波,依旧是黄河水患赈灾款一事,工部尚书崔青之押解嫌犯入京途中遇刺,嫌犯被杀,崔青之受了重伤,重伤之际,命禁卫八百里加急送罪证入京,今日刚到。
皇上怒火攻心,竟气晕了过去。
天色阴沉沉的还飘起了小雨,越容不顾细雨沾身,一路跑向乾坤殿,寝殿前站满了人,越容走到皇后跟前,“母后。”
皇后握住了她的手,触手冰凉还打着颤儿。
隔着帷帐,越容只能瞧见榻前太医晃动的身影,又不知过了多久,忽而殿外传来女子的哭声:“皇上。”
屋中本安静的很,这哭声传进来就显得有些突兀。
皇后皱起了眉,“去瞧瞧是谁。”
柳姑姑亲自去了,一刻钟后,哭声倒是小了,却又显得凄怨,柳姑姑低头回到殿中,神情不大好,附耳道:“娘娘,是何贵人,哭着闹着要见皇上。”
近臣都在偏殿等候,后宫嫔妃这般失了仪态在殿外胡闹,着实不像话。
皇后皱着眉头,“让她进来吧。”
一旁默不作声的贤妃忽然开了口,“娘娘,何贵人胡闹一场,在朝臣面前失了宫妃体面,若此刻让她进来,岂不是让朝臣议论后宫宫规不严?”
“嫔妾也觉着贤妃娘娘说的极是。”
“不如让她回去思过?”
若说是从前,越容倒不会理会她这些庶母的话茬,此刻听起来,却知道各个都是对何贵人落井下石,从前何贵人是她父皇最宠爱的女子,虽是如今被贬成了贵人,皇上对她的宠爱却依旧不减。
从前越容一直觉得她父皇是明君,唯独只在一件事情上头成了“昏君”,便是何贵人。
眼见着后妃们议论声越发大,皇后终于开了口,“肃静。”
“柳眉,将她带进来。”
皇后语气平静,听不出来她的喜恶。
贤妃脸色一变,“娘娘。”
“皇上如今还未清醒,你们在这儿吵翻了天能让皇上醒过来吗?”
贤妃这才闭了嘴,柳姑姑走了出去将何贵人带进了屋。何贵人穿着一身素色衣裙,未施半分粉黛,一双眼睛红肿的像是桃子一般,看着就憔悴不已。她身上宫装其实并不合位份,不该贵人穿,可皇上从未说过,她便日日依旧穿着贵妃的衣裳在宫中行走。
她一进来,便踉踉跄跄地奔向内室,口中不住念着,“皇上,皇上。”看着一腔赤诚只为皇上。
却被大监给拦下,“何贵人,太医还在为皇上治病,您还是在外间等着才是。.”
“皇上如今病着,我不到跟前去,怎能安心?”何贵人不依不饶,一门心思往里头去。
皇后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像是没瞧见一般。后妃们面面相觑,不知心中作何想,也都不开口,只何贵人一个人在那儿,仿佛是演着一场生离死别的戏剧一般。
越容听出了几分头痛,旁人都不开口,可她心疼她父皇,如今她父皇还不知是什么情形,却还要在床榻前吵闹,这不是惹得她父皇在病中还要心浮气躁吗?
她走上前去,拦在何贵人跟前,淡淡道:“何贵人,你若心中担忧父皇,此刻就不该哭哭闹闹的,父皇此刻还要听见你的哭声误以为自己生了重病,心中该多难受?”
“大家都担心父皇,不也都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坐着,不敢去打扰太医治病吗?”
旁人都没开口,唯独她一个晚辈开了口,引得人人都看她。
皇后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越容冷了声音,“搬把椅子来,请何贵人坐。”
便有宫人上前搬了椅子,又半请半托让何贵人去坐下。
大监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冲着越容一躬身,这才进了内室。越容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内室床榻上紧闭双言的皇上,饶是她今年都十六了,可支撑起她一片天的人此刻躺在病床上,仿佛就要离她而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太医院正终于从床前起了身,太医们也都退离床榻朝外走来,太医院正擦着额上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