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愕片刻,才转头把两个凶煞煞的武将劝回去。
这两人一时怒极起意,被熟悉的潘业一劝,冷静权衡利弊,心生惊慌,急匆匆走掉。
送走他们,潘业转回身,又对上段竹目光,心里莫名生出古怪之感。正要开口,她先说:“先生用我用的可满意?”
“姑娘果然聪慧。”潘业不意外道。
当时叶还云和亲出事,他就怀疑将领中有奸细,这回格外厚待她,一是使人以为谢殊还心爱她,会被欺骗,二是提供一个可以来接触她的契机。
这本只是计谋之一,他想不到今晚就有人上钩。
他正要细思刚才场景,段竹说:“我猜这计策是先生所想,并未告知过谢侯爷。”
潘业一怔,段竹没有给他时间想借口,又说:“谢殊对待将领,向来是用人不疑,眼下紧张关头,即使怀疑也不会做出试探将士之事。”
潘业辩道:“谢侯襟怀宽广,我非主帅,只是尽下官所为之事。”
“我与潘先生同为谋士,自然明白。但这办法虽然简单有效,却伤主帅。”她见潘业脸色变为不赞同,继续清声道:“若刚才其中一个人是奸细,杀了他定罪,可另一位清白的知道了要怎么想?其他未被试探的将士,是否也要思虑起自己的言行?日后相似场景下,他们再想起这事,岂不人人自危。”
潘业冷峻的脸色渐起郑重道:“事后我会向各位将军负荆请罪。”
段竹说:“我并无指责之意,天底下所有办法都有利有弊,先生这么做,是你的行事之法。”
女子声音清朗柔和,却吐出一句令他内心摇动的话。
“我只是说,如果是我,如果是谢侯,不会这么做。”
潘业顿时扎心,对于一个谋士文官而言,没有比自己和主帅不同心同德杀伤力更大的事了。
更何况,他和叶还云都是出谋划策的智囊——无论同阵营还是不同阵营,凡是同行,都存在竞争。
刚才被段竹反驳时,他心里别提多气,没法理智思索,只想问:你这个阴谋频出的家伙,竟然说我行事不够正道?
同行就免不了互相比较。更何况,叶还云年纪不比他大,却早他十年出名,让人又嫉又恨又向往,还没法找什么“赶上好时候”的借口。
段竹看他神色变幻,好玩极了,不再逗他,回到正事上:“你们既然预料到内乱,各处应已加强防守,即使出事,也都预备办法。不过,有一件事却最要紧。”
潘业直直瞪着她,说:“我为何要信你?”
段竹不在意,娓娓道:“若是粮草被烧,军中他处充足,若是流言传出、士兵染病,将领也可解决,就算这些事一齐发生——谢侯声望极大,有他振奋军心,将士们也不会受动摇,守城无碍。但如果谢殊出事呢?”
潘业心头一跳。他不是没想过这点,只是被段竹一说,好像笃定会发生一样。他心里有种不吉利又不得不郑重的预感。
段竹说:“谢殊素有战前夜里不睡,偷偷出来散步的习惯,先生知道吗?”
潘业还真不知道。
但眼前女人了解谢殊,此外还是最大的对头之一,说不准她是真心提醒,还是布下什么诡计,或是为了取信他抛出筹码,但是……
他没拘于嫉妒,而是思虑起来,又深深看了段竹一眼。
前段时间他在周围考察,昨晚是他第一次见到叶还云,她和他从前所想的狠毒妖媚很不一样。
女人虽穿着迤逦红衣,却毫无映衬嫁衣的喜悦天真,她面上已有风霜,虽娇不怯,虽柔不弱,眉宇间一股横亘了四川九山的英气,使人不见其貌美,只见风姿凛凛。而她一开口说话,就像河水奔流、山川生绿,盈满一种侵袭人心的气势。
可以看得出,因为处境和身份,她已经收敛很多,倘若是从前意气风发时,不知道有多么风采夺目,也难怪……
潘业最后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竹躺回榻上,屏蔽大部分疼痛,也不是毫无感觉,她有些虚弱无力。
【装逼的感觉爽吗?】
段竹:“我有些能体会到这个身体的感觉了。”
【其实……】
段竹没再做别的,很快睡下,反正屋子都出不去,外面发生何事都与她无关。
而她之所以睡的这么早,是因为晚上有人要找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段竹是被U无用的提示叫醒的。
【检测到十米范围内……】
门今天第二次被撞开,声音巨大,但没什么损失,质量十分过硬。
“你到底——”谢殊急冲冲进来,外面的人被他吓了一跳,他直走进里间,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看见床上人一副未睡醒的迷蒙貌,话不由自主地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