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因鸣就在其中一家咖啡店。他属实喝不惯这种东西,但还是拿起喝几口。
对面是一位雍容沉稳的女人,打扮精致,说话毫无贵夫人的架子。
他想,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对母女真的有点像。
前几天下午,他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以为是来挑衅的人,刻意引对方出来,没想到竟然是一位漂亮的夫人。
对方礼貌地自报身份,而他脑内飞快从“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女儿”到“你知道码头下面沉的都是什么吗”都联想了一遍。
但不愧是云想的妈,说的话和寻常人也不一样:“你看起来是小想会喜欢的男孩子。”
陈因鸣:不,阿姨,蜜糖陷阱也不用这么昧良心。
这位时间宝贵的贵夫人找他也没讲什么有用的,只问些学习和家常,甚至不涉及过度的隐私,让陈因鸣产生出一种货价不符的惭愧感。
——明明被约的是我吧!
总之,今天云夫人又约他见面。好像只是想通过他询问些云想的现状,顺便关心他,像个不远不近的邻居阿姨。
云夫人问:“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陈因鸣从没认真想过未来,偶尔不正经地幻想,也没法随意对这位贵夫人说出口。
云夫人没有责怪,和蔼道:“你这个年纪,还没想好是正常的。只是如果能早一点考虑,会顺利很多。”
平时只觉得不耐烦的说教,被她一讲竟然格外动听,但一个声音从旁边打断——
“妈妈。”段竹缓缓走过来,“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
云夫人说:“我想你也该发现了。”
陈因鸣体贴地到远处,留给母女二人说话。
云夫人:“你好像瘦了,这些天是吃苦了吗?”
段竹说:“您不是都知道吗?”
云夫人微微叹气:“这是我们送你离开的原因之一,你现在既然悔改,也可以回来了。”
段竹说:“我已经不算云家的人了。”
云夫人想到那天电话里听到的对话,面色一僵:“你是记恨妈妈把你送走吗?”
“没有,是我做错了事,你们的做法是正确的。”段竹眨了眨眼。
云夫人说:“你当时那样的情形,怎么教导都听不进去,我们才想到这种办法。”
“妈妈,是你们让我走的。”
云夫人神情不改地优雅,还想说什么。
“如果我是亲生的孩子,即使做了那些事,也不会被送走吧。把我扔到别的地方,就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吗?”
云夫人想到那天听到的录音,辩解道:“也有家族的压力,你那样的情形,被人抓住不放,送你离开……爸爸妈妈也有错,我和你爸爸太忙了,总觉得你聪明独立,不会出事。”
云夫人大概不能明白,女儿改过悔悟之后,为什么不能和以前一样乖巧回来。
“你们一直是我的爸爸妈妈,即使身世暴露,对我来说,也只有唯一的爸爸妈妈。可我不是妈妈唯一的孩子,在利益权衡下,还会变成无关紧要的孩子……”
云夫人脸色渐渐发白。
“妈妈,我这十六年做女儿不够好吗?”段竹声音清明,眼里却不断流下泪。
云夫人之前也见过女儿做错事后大哭哀求,可没一次比现在更被触动,仿佛心泡在苦涩的酸汤中。
她想要解释,陈因鸣已经跑过来,扶住段竹手臂询问。咖啡店中其他人也看过来。
云夫人站起身,看着她拉着少年离开,身影很快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消失不见了。
她本应离开这个不符合身份、又引来注目的咖啡店,公司还有很多重要的事务要处理,可她坐回位置上,久久没力气挪动。
……
段竹坐在长椅上,眼眶红肿,神态低落。
她低声喃喃道,“我不想回去,不是赌气。我们不是亲生母女,总有一天她会不爱我的。”
陈因鸣看着她垂下的眼睛,心想,这好像还是有点赌气。
但他说:“不想回去就不回了。”
即使段竹不会被他左右决定,也有点想笑。
他见她恢复平静,才说:“我们之前也只聊了些普通的事,也许……她只是想知道你的近况。”
段竹说:“但和她见面之后那天,你不是变得很奇怪,患得患失?”
“那都是我自己的原因……”陈因鸣神色逐渐震惊:怎么,难道不是吗?
“所以她是我的妈妈啊。”段竹说:“她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她就是那样说话做事的。”
他还有些呆滞,她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露出少年青涩俊秀的面容。她说:“我喜欢你就足够了。”
陈因鸣很感动,但还是对她家奇怪的教育产生了心理阴影。
正想着,又听段竹问:“如果我回到云家,你会走吗?”
少女眼眸格外美丽温柔,明明外形不像,莫名让他想起刚才的云夫人。
他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