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的面庞在灯下更白,像远天的月亮,他恰好俯视着她的额头,沿着她秀挺的鼻梁到唇峰,陈因鸣眼睛都不知道该怎么眨,很想说点什么,又怕这么近的距离说话惹她不开心。
她喃喃道:“怎么会带了这么久?”
陈因鸣以为她在笑话自己,辩解道:“我妈让我带的。”
丝毫没察觉一个十六岁而且离家单住的人还以妈妈为借口有什么不对。
段竹说:“像标记一样。”
“什么?”
“所有物不是都会带着主人的标记?”
陈因鸣知道自己不够聪明,花了一会儿功夫才弄明白这几个词的含义,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早就揍上去了,但是眼前少女……简直像月亮吐出黑泥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他们解除了纯洁的雇佣关系,怎么变成主人和所有物了?
可他捋顺逻辑:这个项链不是云想让他戴的,是他自己戴了十几年,还主动说出来……
他干巴巴地说:“那我以后不戴了。”
但云想看起来好像不大开心。他听见她说:“没有什么是属于我的,从前那些我以为属于自己的,原来轻易就会失去,家人、身份、名望、甚至是别人给的好感,一瞬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就都消失了。”
他没太听懂,生涩地安慰道:“你早晚会回去,它们会重回你身边的。”
她这么好,总能回到云家和那个光鲜的世界里。
“是吗。”
段竹眼眸垂下去,使他忐忑自己刚才哪个字说错了。
她说:“可以把项链卖给我吗?”
“为什么?”陈因鸣下意识地握紧项链。
她声音飘忽如烟缕:“从家里出来时,没有一样东西留在我身边,反而是这条项链,竟然巧合地回到我面前,我想,它可以做我永远的所有物,一直地陪着我……”
她的眼眸透着真诚的光。
陷阱,一定是陷阱。
陈因鸣脑袋直觉响着。又混合她方才一大堆话,本就不聪明的脑内程序乱糟糟无法运行,也说不出答应或拒绝。
“不愿意就算了,你走吧。”她低落道。
“我……可以卖……”
“我不想要了。”她好像小孩子的蛮横,随意推翻刚出口的话。
陈因鸣摇摇晃晃的心直坠下去:“那我……走了?”
他走了不知多远,回头都看不到人,停住呆愣片刻,转身飞快跑回去。
她还坐在花坛边,他心里彻底松开什么,他矮下身,轻轻扑过去似的抱住她。
“是、是这个意思吗?”那种馨香的气息盈满他怀里鼻尖,陈因鸣想,他真是胆大包天了。就算被云想冷冷地打开也是正常,但嘴巴恬不知耻地继续说,“一直陪着你。”
“大概是吧。”她轻声说。
“我以为,我有些痴心妄想。”
她望着他说:“我不喜欢别的关系,做我的所有物。”
少女的眼眸像深海一样跌进去就没了踪影,陈因鸣呼吸一滞,这是不是连承诺都不算?但自己早就踏入陷阱,走不出来了。
她伸手探向他受伤的嘴角,在他忍着疼痛的轻颤中,又落在额头,拨开他头发,叹息似的说,“你之前说我把你丢了,现在捡回来了。”
他原话才没这么幽怨古怪!
她脸庞比蓝夜里的白月更洁更冷,散发的月光却只照着他一人,谁能把明月拥进怀中呢?他更像被月亮吞进去的人。少年恍惚地点头说“好”。
【云想。心碎值:65;消沉值:50;空白值: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