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相信吗?”
“不,是抱歉我的专业能力太差,竟然让现实情绪影响了拍摄,让您苦恼了。”
段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脸,甚至换上一副不适合他的轻浮笑容。眼神不禁流露困惑,她鲜少和人道歉过,如果不是这六年的变故,他又救了她一次……
何景笑道:“段竹、段前辈,这样好玩吗?”
段竹:“你一定误会了,我不是说笑,也没在嘲讽你。”
“你当然不是在说笑,你大概认为世界上人人都该纵容你、迁就你,因为你一点心血来潮的悔过就可以原谅,过去发生的事也轻易忘掉……”他冷笑着说,“你只是随心所欲、自以为是,难免惹人厌烦而已。”
……
重新拍摄时,男女主之间气氛隐隐有点古怪。但何景和段竹不和的事众人皆知。关系冷淡也不奇怪。
下午大约一点钟,如预报所讲下起小雨。段竹在二楼一个收拾出的房间休息,收到了一条来自经纪人的长消息:
五月底是段老诞辰九十周年,协会已联合两所大学及其它单位,打算隆重举办纪念仪式,还有诸多项目安排……打算如何出席,以下几种方案可供参考。
爷爷的诞辰又到了啊。
她随手搜了几条新闻,浏览了一会儿。扔下手机,双手托着脸颊,看着半敞开的阳台。
雨水沿着篷顶裂缝滴滴答答掉下来。
过去六年,每年诞辰她都会出席。可每次只引来更多非议。
那些言语冷嘲热讽,丝毫不顾及她是家属亲人。可事情明明白白地有图片,是“段竹”自己品行不端,利用故去爷爷的名声,给自己博眼球热度。被骂也是咎由自取。
大家都说,段导真是身后不幸,有她这样的孙女……
她一直觉得那些不是自己做的,连带外界的恶评,也不算是骂她本人。但事实是,无论是谁做的,都冠以“段竹”的名字,施加在现在的她身上,甚至牵连着身边的人。
连何景这样的无关人士都那么想,更别说……
段竹心里空落落的。
对面的二楼是个种满植物的园子,围栏后有两盆仙人掌,细长的掌叶沿着红砖搭起的空隙伸向下,楼顶四角支起葡萄藤的架。住的是一对老夫妇,没有租客,他们每天会上去打理花草。这令段竹想到自己年幼时住在祖父母家的情景。
她看了阳台许久,其间对经纪人回道“这次诞辰不参加了”。
晚上,段竹思索起曾经有过交情的人,记在纸上,一一拿手机查找。
六年前,与她关系密切的约三四人,一人去世,一人反目,一人关系归于平平……对她殷勤拥簇的数十人,有些飞黄腾达,有些一落千丈,还有一些鸿飞冥冥、完全找不到了。他们如海上之舟、各有际遇,但无一例外,都已与她划清界限。
远近云天暝暝,海雾潮云缓缓推移,记忆像不停歇的铁轨火车,她只在车站停留了片刻,它们就载着当时的同伴,忽地一下消失了。
段竹一夜未能睡着,其间又想起郑禹棠。
他是她友人之子。然而六年里自己和郑先生没怎么来往,郑先生在三年前去世,她都没在意甚至没记住。他的独子郑禹棠那时一定伤心至极。作为长辈,她也没能给予安慰照顾。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厌恶她呢?
南方城市的清晨,叶上滴着清露,风里裹了蒙蒙湿雾。天还没亮,段竹就到了化妆间,化妆师敏锐地察觉她眼睛微微红肿,像是哭过,看起来也没怎么睡。
化妆师这两天早已与她关系融洽,甚至为段竹对“谣言”打抱不平。见她这么失落,不禁心疼,拿了毛毯,让她趁机睡一会儿,下手刻意地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