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开几步:“公孙公子,没有如果。”
“呵……”公孙晧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那我换一个问法吧,媚烟,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爱?什么是爱?
我不知道。
自从来到这个古代,我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不管是成为夏侯冽的人为他做事也好,还是苟延残喘的委屈求饶也好,我受了这么多的苦,这么多的累,所求的不过是活下去。
爱情。对我来说太过奢侈了。
“从未有爱,何谈爱。”我轻轻开口,跨出一步,与公孙晧擦肩而过。
在走上轿子之前,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公孙晧背对着我低垂着头,双手握紧成拳,头顶太阳高悬,他的背影却无比寂寥。
我回过头,毫不留恋的走上了轿子,“起轿”奴仆一声高喝,我与公孙晧也越来越远。
阿娘带我去了一间当地有名望的医馆,我从轿子里走下来时,抬头一看,意外发现夏侯冽在这里。
我心一松,看来夏侯冽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夏侯冽朝我微微颔首,走前来清冷地说道:“你今日身子也不舒服?”
也?
“媚烟,你怎么也在这里?”一道愤怒的娇斥传来,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夏侯冽今日是陪公孙颖过来的。
我朝公孙颖微微福了福身子,道:“公孙小姐。媚烟偶感身体不适,特来医馆看病。”
公孙颖眉头一挑,怀疑地看着我:“身体不适?你虞美人里不是有大夫吗,何必亲自跑来医馆,是不是你打听到消息冽哥哥今日陪我来医馆,所以你也跟着过来了?”
我见公孙颖一身刺猬模样,忽然觉得很好笑,虞美人里有大夫,公孙府何尝没有大夫,敢情来医馆看病成了公孙颖的专利不成?
我正要开口回答,阿娘却忽然站在我面前,弯着腰对公孙颖谄媚道:
“公孙小姐,今日五皇子派来大夫给媚烟看身子,发现媚烟疑似怀了喜脉,便叫我们来医馆看看。”
“什么?”公孙颖和夏侯冽异口同声道。
公孙颖死死地盯着我的肚子,不可置信道:“你竟然怀了冽哥哥的孩子?”
夏侯冽脸色也是晦暗一片,目光闪烁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侯冽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在心中想着,手微微握拳,低声下气道:“公孙小姐,大夫诊断不出来。感觉像喜脉又不像喜脉,叫我过来医馆看看。”
此话一出,公孙颖脸上的表情舒缓了那么一丝,但仍是难看无比。
她咬牙切齿道:“你跟我过来,我现在就找全医馆最好的大夫给你看!”
她那模样仿佛要把我给吃了一样,我立刻装作害怕地抖了抖身子,一脸嚅嗫地看着公孙颖。
阿娘转过身来,不容置疑地拽起了我的手往前递去,笑道:“媚烟,公孙小姐一片好心,你可不能辜负她的美意,去吧,跟公孙小姐一同去看看。”
我想伸回手,公孙颖一个箭步上前就把我的手紧紧抓住,脚步急切地往前走,我几乎是被她拖着走的。
我装作不情愿踉踉跄跄地走着,边走边啜泣道:“公孙小姐,你放开媚烟吧,媚烟自己去看大夫就好了,不需要公孙小姐的帮忙……”
公孙颖自顾自的往前走。完全不听我的话,很快我们就走到一处金碧辉煌的门前,门外还排着好几个人。
公孙隐眉头一竖,怒吼道:“全都给我让开,我是公孙家的大小姐,我要看病!”
有几人被公孙颖吓着了,连忙退了好几步,但排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却是不肯,那是一位中年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把跪在地上道:“公孙小姐,我家老母亲危在旦夕,我就等着让老神医给看看,求求您行个方便吧!”
我这才瞄到男子前面还躺了一个人,是一位年迈的婆婆,她躺在木筏子上,脸色青白甚至是有些发黑。
公孙颖拖着我走到那人面前,直接用脚踹了男人一脸:“你算什么,竟然让我行方便!告诉你,等一下老神医一打开门我要第一个进去!”
男人被踹到一旁,不一会儿又骨碌爬起来,跪在公孙颖面前继续乞求:
“公孙小姐,求求您了,我家老母亲等不起,她从昨晚就脸色青白,连夜看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不知道是什么病。”
“只有老神医可以救她啊!我已经在这等了一宿了,求求您,求求……”
那男子边哭边抱住了公孙颖的腿,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如此卑微的求人。
就连我都忍不住别开了头,有些看不下去。
公孙颖又用脚踹开男子,见踹不开,就提起另一只脚踢在男子头上。
男子咬了咬牙,忍着疼痛继续求道:“求公孙小姐成全!求公孙小姐……”
“砰砰砰!”的声音不断响起,公孙颖边踢边骂道:“你算什么什么东西,竟然要我成全,你那老母亲看着就是要病死的货儿,救什么救,直接把她扔在乱葬岗里就好……”
我眉头一皱,见男子的额头都被踢流血了,但他仍是死抱着公孙颖的腿求她成全,那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脸了流入了地上,一片猩红。
我再也忍不下去,出声道:“公孙小姐”
“公孙颖!”
一道怒气冲天的男声覆在了我的声音上,我抬头一扫,微怔,公孙诺怎么也来了?
公孙诺从后面怒气冲冲地走来,走到公孙颖面前怒视着她:“你在干什么?为何无辜伤人!”
公孙颖身体一僵,立刻把腿收了回来,脖子瑟缩了一下,看着很害怕公孙诺。
“爹,我、我只是……”她吞吐地开口。
公孙诺不看她,而是走前去扶起被踢得额头流血的男子,道:“小女顽皮不懂事,我会回去教训她的,你放心,你就带着你的母亲第一个去看病,医药费公孙府来出。”
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公孙诺安抚着男子,一点都没有宰相的傲气,反而还跟男子诚恳的道歉,并做出一系列的赔偿。
等公孙诺安抚好了男子,他才转头看向我们两个,面无表情:“你们都跟我过来。”
公孙颖有些委屈地看着公孙诺,小脚步地跟了上去,当然她还不忘把我也拖过去。
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公孙诺这才转身看向我们,“说吧,你为什么要踢那位男子,为什么要第一个进去让神医看病。”
公孙颖眼中噙着抹泪光,可怜兮兮地看着公孙诺,公孙诺却不吃她这一套,而是看向我,“她说不出来,那就呦你来说。”
我低垂着头弱弱道:“公孙小姐想要帮我看看,我有没有、怀、怀上”
最后那几个字,我装作怎么也说不出来的样子,让公孙颖听着干着急。
她立刻收起了之前的假装,跺了跺脚愤恨道:“爹,媚烟可能怀上了冽哥哥的孩子!”
公孙诺愣了愣,随后严厉的目光射向公孙颖:“这也不是你蛮不讲理的理由!”
“不就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的孩子,着什么急,又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
公孙颖眼中的泪水都流出来了。声音沙哑:“可是爹,那可能是冽哥哥的孩子,我、我……”
公孙颖能不急吗?她还没过门呢,我这个小妾就可能怀上了夏侯冽的孩子,传出去多难听啊。
别说其他人怎么想,就连我,抛出与公孙颖不对头的感情,理智地看这件事,都觉得公孙颖可怜,为公孙颖感到不值。
公孙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再转头看向公孙颖:“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性子急躁,遇事千万要沉稳,不能惊慌,现在事情都未下定论,何必着急?”
他拂了拂袖子,转身道:“去一旁等着,等那些人都看完了病,你们才能进去。”
公孙颖咬了咬唇,抬起头一脸不甘地看着公孙诺的背影。我的手忽然被她重重一捏,骨头仿佛都要被捏碎了!
我立刻扯开了公孙颖的手,低头一看,果然,手腕发青了。
公孙颖转头阴冷地盯着我,我朝她笑了笑,特意露出了那发青的手腕,柔弱道:“公孙小姐,媚烟身子弱,承受不了太大的力气,还请你见谅。”
公孙颖朝地上啐了一口,看我的目光就像在看杀父仇人,眸子里全是恨意,“媚烟,你别得意,有我在,你别想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我颤颤地抖了抖身子,啜泣道:“公孙小姐,你在说些什么,媚烟怎么听不明白呢?”
周围不知不觉多起了人来。我这副弱势的装扮很能引起别人的同情,很快,就有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公孙颖见此,恨恨地剜了我一眼,甩了甩衣袖离开了。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公孙颖,喊道:“公孙小姐,媚烟全都答应你,你不给我生下这个孩子,媚烟就绝对不会生下来!”
我控制好声音的大小,刚好是公孙颖听不到而周围的人听得到,见围观人群目光闪烁,甚至是有些可怜的看着我,我在心里轻轻一笑,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一手摸着平坦的肚子,开始在医馆逛了起来,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中,我了解到医馆有个出名的大夫,叫做老神医。
听说老神医以前在宫中做过太医,看疑难杂症很有一手,美名远扬。连隔壁州县的也有人跑来请老神医看病。
但这老神医有个怪癖,不接夜诊,不接急诊,不要除诊金之外的银子。
也是因为这几条规矩,他让所有人又爱又恨。
恨是想要老神医看病,一切都得按老神医的规矩来,爱则是老神医是个清廉的名医,寻他看病很便宜。
我逛了医馆一圈,回到了老神医的屋子前,老神医已经打开门做生意了,屋外的人排着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长龙。
公孙颖不愧是公孙府的小姐,去到哪都要展现应有的体面,她排在很前面,坐在了一张用紫檀而制的木椅上,前呼后拥四个丫鬟伺候着她。
我脚步一顿,不想现在就过去,转了一个方向走了一会儿,又在不远处看见了公孙诺。
公孙诺正背对着我,似是在看远处郁郁葱葱的大树,而在他身旁。站立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夏侯冽!
我垂了垂眸子,眼底闪过一抹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