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先生点头:“君陶言之有理。其他人还有什么看法吗?别藏着掖着,都说出来。”
“钱老刚才说了,我按照钱老的思路说一下,这绢本《平安帖》当中,‘柯九思印’及“柯九’(半)墨印也真。‘宣和’‘政和’内府诸印和‘绍兴’印均伪。乾隆、嘉庆内府等印玺皆真。卷上弘历题写帖文,年款庚戌,即乾隆五十五年,已是八十老人。后边文徵明、王榖祥、彭年、胡汝嘉等跋及诸家印记都真。这里面真印假印都有,假印应该是商贾妄盖的。但这真印当中不乏一时名家,特别是弘历帖文……”一个中年人看了一眼启功先生,发现启功先生并无异样才接着往下说道:“这位帝王一生见王羲之帖子极多,又写了‘可亚时晴帖’,他当时已经80岁了,鉴赏功力其实已在巅峰,可以说这帖可以认为是真。”
“不对不对,乾隆哪里懂什么叫鉴赏,他经手的假玩意还少了?”有性子急的打断这中年人。
众人都为之侧目。
“你别光说东西不对,你要说出个一二三来。”
“说就说。”那人大咧道:“嘉靖二十年,绢本《平安帖》被文氏父子刻入他家的《停云馆法帖》中。在明拓十二卷本中,《平安帖》刻于第四卷,前刻隶书标题:‘唐人真迹卷第四’,后有‘嘉靖二十年夏六月长洲文氏停云馆摹勒上石’这样的题记。《停云馆法帖》中的草书《平安帖》与今天我们见到的墨本原件几乎没有走样,所以我认为这是唐人摹本。”
“关于这个,我也想说几句。”启功先生缓缓开口说道:“文徵明父子都是摹帖的专家,停云馆摹刻此帖十二年之后,八十四岁的文徵明在本帖贉尾用他十分自重的隶书书写了长跋,这个被文氏父子当年刻入停云馆‘唐人真迹’卷第四的《平安帖》,这时他有了新的看法,认定此帖为右军‘真迹’。四年以后,此卷已不在文徵明之手,明张丑《清河书画舫-王右军思想帖》后有文徵明这样一段题跋:‘右军真迹,世所罕见。此《思想帖》与余旧藏《平安帖》行笔、墨色略同,皆奇迹也。《平安帖》有米海岳签题,此帖无签题,而有赵魏公跋语……嘉靖丁巳冬十一月十又三日,长洲文徵明题,时年八十有八。’这段题跋有几处值得注意,一是他仍认为草书《平安帖》是‘右军真迹’。二是四年前他在《平安帖》题跋中认为本帖宋绫隔水上‘晋右将军会稽内史王羲之平安帖’签题是宋高宗‘思陵之笔,盖思陵早岁尝效元章书,故此犹带米法也。’此时,这十四字小行书已不仅‘犹带米法’,而被直接认定是‘海岳签题’了,这是老年文徵明又一新的认识。十一年后,也就是隆庆二年四月二十六日,它却又出现于文徵明长子文彭的任嘉兴训导的官舍中,当日同时见到此卷的还有大收藏家项子京的哥哥项笃寿和苏州同乡袁尊尼。胡汝嘉在帖后如此题道:‘旧闻衡山翁所宝《平安帖》真迹入神,未获见也。今于三桥寓舍始得纵观,乃知传闻殊未尽其美,谨题此以识幸会。时隆庆庚午清明日也,建业后学胡汝嘉。’之后,在万历、崇祯年间,此卷又多次易手。从上述流传经历可以得知,《平安帖》至少自元代开始就一直辗转在柯九思等有实力有眼力的名鉴藏家之手,一方面证明了它自身的魅力与价值,另一方面也透露了这一古帖之所以能历尽沧桑而保存完好的主要原因—传承有绪,庋藏精当,这是绢本《平安帖》的幸运,也是我们大家的幸运,能在今天看到这《平安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