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AlexandrinaVictoria,1819—1901),英国女王,1837年继其叔叔威廉四世登基,在位六十余年。
这条盼望已久的消息到得太晚了,以致报纸无法进行正式报道,消息只能直接发到各电报局和各编辑部,顷刻之间,人潮如涌。报童们不得不费劲地从喧闹的人群中挤过去,撕破了衣服,擦破了皮肤。贺电在剧场、在餐厅宣读开了。有成千上万的人还不能理解电报怎么会比那艘最快的船早到好几天,他们纷纷拥到布鲁克林的港口,去迎接那艘在和平时期取得胜利的英雄船“尼亚加拉”号。第二天,即8月17日,报纸用特大号字的醒目标题欢呼这次胜利:“电缆传送成功”、“人人欣喜若狂”、“全城轰动”、“普天同庆的时刻”。这确是史无前例的胜利,因为自从地球上开始有种种思想以来,还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一个想法能在同一时间内以自己同样的速度飞越过大洋。为了宣告美国总统已向英国女王回电,礼炮鸣了100响。现在再也没有人敢怀疑了;到了晚上,纽约和其他所有的城市都被万盏灯火和火炬照得通明,每扇窗户都是亮的。此时此刻,即便是市政大厅的屋顶着了火,也几乎不能妨碍他们的欢乐,因为第二天又有新的庆祝活动。“尼亚加拉”号到达了,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这位伟大的英雄出现了!在胜利的欢呼声中,剩下的电缆被拖着穿过城市,全体船员受到了款待。现在,从太平洋到墨西哥湾的每一座城市,每天每日都在重复着这种欢庆的情景,好像美洲在第二次庆祝它被发现的节日。
布鲁克林(Brooklyn),滨海城市,在今美国纽约州长岛西部。当时的美国总统是詹姆斯·布坎南(JamesBuchanan,1791—1868),民主党人,1857至1861年任美国第15届总统。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这支独特的庆祝队伍还应该显得更加壮观,要使它成为新大陆迄今见到过的最最盛大的队伍。经过两星期的准备,8月31日,全城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这一次只是为了一个人——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自从有帝王和统帅们的时代以来,几乎还没有一个胜利者被他的人民这样庆祝过。那一天正是秋高气爽的日子,一支长长的游行队伍用了六小时的时间从城市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走在前面的是军队,他们举着旗帜穿过彩旗飘扬的街道,跟在后面的是军乐团、男声合唱团、歌咏队、消防队、学校师生、退役军人——一队望不到尽头的行列。凡是能参加游行的都参加了游行,凡是能唱歌的都在唱歌,凡是能欢呼的都在欢呼。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像一位凯旋的古代统帅坐在一辆四驾马车上,第二辆马车上坐着“尼亚加拉”号的指挥官,第三辆马车上坐着美国总统;后面是市长们、官员们、教授们。然后是接连不断的讲话、宴会、火炬游行,教堂的钟声在敲响,礼炮在轰鸣。一次又一次的欢呼把这个新的哥伦布、两个世界的统一者、空间的战胜者——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弄得心醉神迷,此时此刻他成了美国最光荣、最受崇拜的人物。
沉重的十字架
那一天,有几百万声音在喧哗、在欢呼。但是就在这一片欢庆之中,只有一个声音、而且也是最最重要的声音却令人注目地沉默了,它就是海底传来的电报。说不定就在这一片欢呼声中,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已经知道这个可怕的事实:恰恰就在这一天大西洋的电缆停止了工作;而前几天传来的讯号也已经混乱不清、几乎不能辨认,好像一个临死的人的最后喘息,现在电报终于彻底断了气。他是唯一知道这一底细的人,想必他内心非常惊恐。不过,除了那几个在纽芬兰监视接收信号的人以外,在全美国还没有一个人知道和预先想到电缆会渐渐失灵,即便是那几个知情人,面对着这种日复一日的无度狂热,也会犹豫是否要将这令人痛苦的消息告诉欢呼的人们。但是不久,从电缆传来的消息竟是如此稀少,终于引起了人们的注意。美国原先期待着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有消息越过大洋传来,可现在情况并非如此,只是偶尔传来一点模模糊糊、无法核实的音信。没有多久,谣言就不胫而走了,说有人为了急于求成,为了达到更好的传送效果输送了过量的电荷,反而把这条漫长的电缆彻底弄坏了。但人们还是把希望寄托在排除故障上。可是不久再也无法否认:讯号已变得愈来愈混乱、愈来愈难以明白。恰恰就在过了醉酒之后的第二天,9月1日,从大洋彼岸再也没有传来清晰的声音,再也没有传来纯正的电流振荡。
如果说,人们仅仅从真诚的热情中清醒过来,对他们原来寄予厚望的这个人从背后绝望地冷眼相看,那倒好办了,但他们没有这么宽容。关于大肆赞美过的电报失灵的谣传几乎还没有被证实,欢呼的浪潮就像反冲回来似的一齐气势汹汹地扑向无辜的罪人——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说他欺骗了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一个世界;城里的人说,他早就知道电报失灵,但是为了利己的目的而让大家围着他欢呼,并且利用这段时间把属于他自己的股票以高价脱手。甚至还有更恶毒的诬蔑也纷纷传开,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这样一种武断的说法:越过大西洋海底的电报从来就没有真正传来过,所有收到的电讯都是伪造的,都是骗局,那份英国女王发来的电报是事先起草好的,而且根本不是通过大西洋海底电缆传过来的。此外还流传着这样的谣言:在整段时间内,从大洋彼岸传来的电报没有一条是真正清楚的,而是电报局长们根据猜测把断断续续的讯号拼凑而成的虚构电文。真正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恰恰是昨天欢呼得最响亮的人现在变得最慷慨激昂、怒不可遏。全城的人、全国的人都在为自己过分激烈、过分急躁的热情而感到悔恨。毫无疑问,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成了这种愤怒的牺牲品;这个昨天还被当做民族英雄、富兰克林的兄弟和哥伦布的后继者的人,现在却不得不像一个罪犯似的躲避他的昔日朋友和崇拜者。真可谓成于一朝,毁于一夕。没有想到失败得这么惨,资金损失,名誉扫地;而这根没有用的电缆却像传说中的一条环绕地球的巨蟒躺在大洋底下见不到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