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阿传两手一摊:“据说大祭司被胤皇请回了京城,大约拜神的事儿都得隆重操办吧。教我编竹筐的老两口惦着去看热闹呢,阿凤哥哥,咱也去吧?”
离凤并没应下,只是暗自琢磨:原来百姓们不知英王出事,是朝廷没有宣布,还是……还是紫卿遇难成祥……那只血手……她既拉住了我,为何又松开……
“哦,还有一件新闻。”阿传一拍脑袋,凑上来说道:“说了你可别害怕,有个什么王的……被胤国皇帝‘咔嚓’一下砍了脑袋,还把脑袋送到将军们跟前,让大家吃肉解气。”
“啊?”离凤虽觉她说的夸张难信,脸色也为之一白:“哪个王?”
阿传翻翻眼睛:“想不起来了。听说是跟皇帝姐姐抢位子坐,抢不过,被砍了脑袋。唉,人家屁股底下的东西有什么好的,还生抢,给我都不乐意要。”
难道是恭王,谋反被诛,传首九边?离凤一凛,脑中转得飞快:恭王若死了,胤皇已无内忧,为何还不为紫卿操办丧事?莫非,莫非她真的没死……刚觉受了鼓舞,忽又想到:大祭司才离上京不久,又被接回,如此郑重其事,非比寻常……不会是胤廷暂瞒英王薨逝的消息,要等大祭司到京之时再宣布吧?
“哥哥,补好衫子了吗?”阿传很愿意与离凤说话,奈何他总是神游物外,看不见自己。
“好……快好了……”离凤心乱如麻,手底下也就东一针细一针的乱扎。也许不为宣布,是为祈福,胤皇还不知道她爱妹已经……
“哥哥别着急,都扎着自己的手了。”阿传皱眉看着,不时提醒。
“不急……”离凤口里敷衍着,手下飞针走线:阿传爹娘咬定我有孩子了,我不觉得有;阿传又像在说紫卿没死,可我看见她死了……事到如今,我,我该怎么办?是追随紫卿弃此浊世,还是暂缓些时日,等个确信儿?又想到:若谁都不知道紫卿埋骨何方,像她姨母睿王那样,十多年杳无音信,连个祭祀也没有,我怎么对得起她?不如寻机回上京去,把消息带给,带给……
一个名字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脑海舌尖上,连离凤自己也觉意外:带给贺兰少爷?
“阿传?”外面忽然传来拍门声:“该吃饭了。”
“知道了爹爹。”阿传一等离凤补好衫子,立马换上,开了门给陈亦隆瞧:“阿凤哥哥的手艺好吧?”
好什么啊?粗细不均还斜歪竖倒,也就是勉强缝上,小丫头还当个宝似的。陈亦隆朝离凤微微一瞥,也不说破。
离凤自知没有用心,红了脸低下头。
“阿凤哥哥,出来吃饭啊?”阿传殷勤叫道:“哦,你怕见风,那我把饭端过来吃。”
“不不……”离凤连忙柱仗起身:怕什么风啊?假充“娇弱”,实惹人嫌。
才一跨出门槛,又被阿传拉着去看她刚才的杰作——矗在树坑里裹红门帘的木头人。“我搭的,怎么样?”
“好……”
离凤眼睛不时扫过陈亦隆身上,总感觉他对自己有话要说,但他只是给女儿夹菜,间或淡淡相劝自己:“多吃一些,你有身子的人了。”
是他也不知道,还是……离凤暗皱眉头,手又往肚上摸去。
翌日,楚红溪结了店钱,雇了辆马车,装上大包小包,自己和女儿坐在前面,让夫郎和离凤坐在后面,哼着小调一路往泰州城来。
离凤戴了一条蒙纱,掩住心事重重的模样,却见对面男人打开随身包裹,取出几个小瓶小罐,又掀开一个长木匣子,捡出一把小锉刀,对着一面小镜,三下两下把好看的眉毛刮净了。
“恩公这是?”
陈亦隆朝离凤笑了一下,拿起青黛胭粉,自己重新上妆。
看来是要拜客去……离凤不好盯着人看,便转头隔帘望外,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人间美色正令流连,自己却与紫卿生离死别。
“唉……”
“为何又叹息啊?”
离凤转回头来,刚要应答,不妨瞧见了一张全然陌生的脸,登时吓了个哆嗦,紧着朝车里车外看。
“别害怕,就是我。”陈亦隆又给自己换了个发式:“这年头,美人出门可不安全。自己修饰修饰,莫叫旁人费心惦记,嘿嘿,你说是不是?”
还道他要盛装去见什么人,却是把自己弄得再普通不过,掉到人堆里都找不着。离凤睁大眼睛在陈亦隆脸上左看右看,竟看不出一点破绽来,心下极是惊奇。
“这,这就是易容之术么?”
“一点皮毛而已。”陈亦隆笑着打开匣子给离凤看,不过是些家常修容小器,又从小瓶里倒出些花露、香膏、粉糊,也皆不出众:“东西没特殊的,人人都有,就看你是不是一双巧手了。试试?”
鬼使神差一般,离凤竟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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