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拾柴最好的时候,而花妗子则是最会看地方的。花妗子来到一个地方,先搭眼看看,然后一挥手,姊妹几个便一涌而下。天天来这里拾柴,也有其他人来拾柴,但我花妗子的眼光就是好,她看好的地方总能最快最好地拾到柴禾。
我老娘说,每次看好地盘后,姊妹几个便停下车子,花妗子则选好一个地方,用带来的镰刀挖坑。那时湖边的水层浅,不一会儿坑里就涌出了清。到了中午,姊妹几个便拿出带来的干粮、咸菜,用荷叶从坑里小心地舀出澄清的湖水,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喝起来。
也有跑过来的小朋友找我老娘玩,我老娘给小朋友讲故事,小朋友们帮着拾柴禾,到处是小朋友们的欢笑声。
我老娘、广晴姨拾不了多大会儿就累了,就到处跑着。几个嫂子、姐姐少不了地大声喊着,我老娘、广晴姨找到浅水处有鱼的地方,就大呼小叫招呼嫂子们过来捉鱼,这时就是她们最快乐的时候。
每每到半下午,柴禾在脚下堆成小山,大家的心情也随之轻松起来。秋意融融,劳动带来的满足感也让人的心里暖和和的。这时,我花妗子就吆喝着回家。我老娘说,她花嫂子吆喝的声音可好听了,很脆很甜,像铃铛响,能传出去很远,一听就是个俊娘们吆喝的。
来湖边拾荒的也不只是老袁家,经常也有其他人。但每每听到我花妗子的吆喝,其他人家也要直起腰来,开始收拾着装车,开始回家了。几波来湖里拾柴禾的人家,都看着老袁家的人,跟着一起拾柴禾,一起吃干粮,一起收工。我花妗子俨然是湖边的生产队长,是这里领头的。那几家都说,跟着老袁家的花媳妇拾柴禾,不偷懒,能拾到柴,还心里高兴,干到最累的时候,大家还哄闹着让我花妗子来两嗓子。我花妗子也不打怯,就唱上几句老戏,还引来湖堤上的人家来听,莫不赞叹。
拾的柴禾就差不多了,我花妗子就张罗着大家装车、打捆,拉来的地排车上先高高堆满了柴禾,大多是我花妗子架着车子,我老娘拉着梢子,其她几个妗子、姐姐就每人扛着一捆柴禾往家赶,我晴姨则拿着柳树枝在前面吆喝着:走来,借光,走来。自己家姊妹几个,还有其他家的,沿着南北大路迤逦而行,也是很威武。
每到下午,老袁家姊妹七八个走回家的队伍,都荡漾着欢笑,引来路人的羡慕。此时,已经有农家的炊烟袅袅升起,似乎在宣告着一天的辛劳即将结束。姊妹几个不觉又加快脚步,告别美丽的湖光山色,尽快回到温暖的家中。
回到家后,吃过晚饭,老袁家的女人们则摆开纺车,点起羊油灯,开始纺线、织布、纳鞋,还有邻家的小媳妇、大姑娘也来家里,大家又要一直忙到深夜。
这就是老袁家的女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们忙碌、幸福地生活着。
一晃,五十年后的一天,我和我老娘到医院看病号,我远门的大妗子住院了,我们就去病房看看。
我和我老娘进门,我老娘坐在病床上,和我大妗子说着话,旁边的病床上也躺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娘,自从我老娘进来,就一直盯着我老娘看。
待了一会,要走了,那老大娘起床,绕过床头,看着我老娘,问道:“你,你是人和村的菡妹子吗?”
我老娘还握着我大妗子的手:“这位姐姐,你怎么认识我,我这平常见到的都是儿女辈、孙子辈的了,很少有叫我菡妹子的了,我就是人和村的袁广菡。”
那老大娘紧走两步过来,一把拉着我老娘的手:“还真是菡妹子,我最后一次见你,你才十岁,这五十年过去了,我终于见到你了,你还记得我吗?”
我老娘笑着,摇着头:“你这最后见我的时候我才十岁,这过去几十年了,老姐姐你也大变样了吧,我可真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