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 年夏天的一个傍晚,人和村街上呼隆隆来了大队人马,不只是有扛着枪的人,还有人和村人没有见过的大卡车,还有马车拉的大炮,真是人马嘶鸣,领头的就是萧其准,萧其准自然住进了萧家,人和村、西城村、义和村,几乎家家户户都住进去了当兵的。
待到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忽然响起号子声,顿时,整个村子沸腾起来,到处鸡飞狗跳。队伍集合起来要走了,萧其准对萧其延说,放在家里的几车弹药,来不及装运了,过几天他会再派人拉走,要萧其延一定要看好。
三天以后,一个骑马的兵来到人和村,拿着萧其准的信,萧其准要萧其延尽快拉着弹药送往金乡羊山,信中嘱咐,去羊山的时候一定要从北路,过清河、石集到马店,马店会有人接,不要走鱼山路线。
萧其延没有怠慢,立刻找来五辆马车。人和村只有两辆马车,其中一辆就是老袁家的,我二舅跳上马车要驾车去萧其延家,我老娘一个箭步也跑到车上,我花妗子拉着她,她就是不下来。我二舅没法,只好依了她。
萧其延的家门口,几辆大车停在那里,正要开始装车。这时,顺着大街,马大学、马二孩跑来了。
我姥爷家的胡同西侧,从南往北,分别住着三户马姓人家,分别是马大学家、马占林家、马二孩家。
马大学家弟兄三个,分别取名大学、二学,家里的老人期望着孩子能识字念书,有个前途,可惜的是,到了进私塾的时候,家里人拿着鞭子打,也撵不到教室里去。待到又生了一个男孩后,家里的老人一恼之下,也不顺着叫三学了,就直接叫板板,意思是也是白板一个,因为排行老三,大家就叫他马三板板。大学死后,三板板也未结婚成家,只有二学到东北闯荡几年,回到老家时,带回来一儿一女。
马占林弟兄两个,算是在人和村安安稳稳过了一辈子。
马二孩家弟兄三个,也和马大学弟兄三个差不多,马二学后来失踪后,马三孩也是一辈子光棍,跟着他大哥马大孩生活。
马大学看见萧其延叫道:“二兄弟,你这是带人带车,到哪里去?”
萧其延看着马大学、马二孩,不由皱起眉头,他知道,这两个人在人和村也是有名的人物,轻易没有人惹他们。马大学、马二孩都是赤脚,穿着粗布大裤衩子,马大学还披着一块看不清颜色的布,马二孩干脆就是赤着上身。这也是那个年代许多农家子弟的穿着。
萧其延说道:“大学哥,我们这是去金乡,那边打仗呢,我们去那边送炮弹。”
马大学抹一下淌着的鼻涕:“二兄弟,你去送炮弹,一准需要干活的,我和二孩跟着你去,给你搭把手。”
萧其延急忙说:“两位兄弟,车子、人手都已经安排好了,不需要人了,就不麻烦你们了。”
马二孩推着马大学,说道:“我们只跟着干活,跟着吃饭就行,我俩不要工钱。”
马二孩推着马大学跑到屋里,搬起放在地下的箱子。萧其延只有无奈地摇摇头。
车装好了,萧其延和我广中舅跑到路边说着话,萧其延要我广中舅先走,务必早早赶到金乡南。
每辆车都是两个人,上了大路,我老娘就从我二舅手里夺过马鞭,他让我二舅坐到后边去歇着,她自己甩起马鞭,怡然自得,引得那几个车上的把式叫好。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五辆马车来到谷亭,萧其延看看往北走的路,没有迟疑,摆手让五辆车向南走去。
车子过王庙,过鱼山,进入金乡地界,前方炮声隆隆,一股股黑烟升起,有车把式停车,跑向萧其延,不敢往前走了。我老娘赶着马车,来到最前面,乓乓甩了几鞭子,那下车的车把式急忙跳上车,又赶着车跟上。
马二孩跑到了我二舅的车前,从车上拉下来马大学:“大学哥,你看看那边的烟,你听听那边的炮,这都分不清个了,咱跟着过去,还不是去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