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闲杂人等都先出去,要叙旧之后再说,现在是公安的时间!”
“警什么课来着?”
松田明显很不爽地瞪着他:“谁啊你们?!”
“这是私闯民宅知不知道!谁让你们进”
然而,他还没骂完。
就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在背后猛地扯了一下!
松田一回头。
正对上景光明显颇有暗示的眼眸,蓝色猫眼眨了眨,随后借着身体的遮掩,迅速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松田阵平瞬间不吭声了。
“走吧,听他们的,研二。”
雨宫摇了摇头,他没管萩原此时紧紧盯着他担忧到都有些可怜兮兮的视线。
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这已经和你们无关了,去楼下待着。”
“”
萩原明显很想再说什么,但是被景光迅速拽着袖子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就被塞进了松田的手里。
旁边伊达好像也拿到了什么,刚刚所有的愤怒全部戛然而止,只有一双已经成熟的眼眸闪了闪,若有所思地扫过眼前这群人。
“我之前应该和黑田理事官商量好了的。”
诸伏景光在所有人面前站定,视线越过一群公安的肩头。
有意般望向他们最末尾站着的人:
“阿薰他会遵守约定回答公安提出的三个问题,但是,我应该也有全程陪同的权利。所以我这次会留在这里,陪着他一起回答所有的问题,直到各位满意离开。”
“我明白了。”
那名公安于是点了点头。
这栋公寓的顶楼本来就没几户人,此时属于上班时间,更是空旷安静,楼道内部的一点动静便回声似地荡漾开去。拿着记录用的电脑和纸笔,还有录音设备的公安文员鱼贯而入,原本不大的客厅瞬间被人挤满,大门缓缓关闭。
三个被赶出来的人静默地站在电梯口,无言看着眼前的数字缓慢上升。
而随着电梯停下“叮”的提示音。,一起同步响起的,是身后不远处公安低沉的声线。
在门缝闭合的前两秒传了出来:
“那我们现在就准备开始了,绫里薰先生。”
——绫里?
什么?
三个人踏入轿厢的脚步骤然一顿!
“有关于您被‘那个组织’养大并投放入警察学校卧底的事情,以及在担扰管理官职务之时,长期出卖警视厅情报的渎职行为”
仿佛巨雷轰然劈下,整个世界瞬间化作湮粉!刹那间伊达,萩原,还有松田的身形全部僵住了,所有表情在这一刻全部震惊破碎,视野被扭曲,模糊,晕染成无法辨认的形状,可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下一句话再传出来了。
那扇坚硬,冰冷的,仿佛永远无法逾越一般的电梯门,已经在此时闭合住了最后的缝隙。
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砰!
“关于‘那个’组织内部结构以及目的等等的许多问题,您既然在之前答应作为我们的线人,愿意提供相应的情报的话,我们公安方自然也是从始至终都非常愿意和您建立良好的信任以及沟通关系的。但是,公安内部也有些人对于您的身份和可信任度存疑,这一点希望您也能够稍微谅解一下,我们也总是需要一些口供和记录去对他们进行相应的说明”
此时,所有的窗户和窗帘都被严密关闭。
白炽灯映亮的室内坐满了人。
刚刚说话的,是作为这次主要审讯负责人的那个中年公安。
他其实职介不算低,作为专案组内部成员之一,之前格兰利威刚刚苏醒的时候他也有参与。
于是,当时那堆连续咯血中毒自毁等等等,堪称人生阴影的惊险经历折腾出来的结果,就是他现在几乎已经把“求你冷静点不要应激”和“这唯一的宝贝情报源万一审没了我得切腹谢罪了”刻进了脑子里,可能半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客气的语气跟别人说话了。
而景光正和雨宫薰一起坐在沙发上。
他的手轻轻握着雨宫的手,隔着那副手套,贴在他的手背上,安抚性地握了握。
景光今天穿的外套有着比较长的下摆,他一坐下来,就会堆积在身后和大腿两侧,刚刚好挡住了口袋的位置。
也就没有人发现,在他的裤袋内侧其实别着一个非常微小的黑色收音器。
红色的光点在他的口袋深处亮起来。
不停地一闪一闪
一闪一闪
信号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从顶层发出来,径直传进了几枚被预先匹配好的接收耳麦里,这都是卧底级别的专业设备,足以让声音清晰地响起在佩戴者的耳朵里。
此时,楼下的安全通道里正并排蹲着三个人。
在青年疏离的嗓音安静陈述着,自己真正的名字是“绫里薰”的时候。
松田阵平几乎是同时将脸埋进了膝盖里,非常懊恼一般,当场大骂了一句什么!
“怎怎么了?”
伊达面前的信息冲击力太大,他的眉头已经在止不住地跳:
“你又怎么了,松田?别跟我说这事还跟你有关系?!”
“雨宫薰绫里薰对啊。”
“该死的,早该想到的,我真该坚定一点顺着他继续查下去!”
松田双臂紧紧捂着头,声音沙哑: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在追查一个案子吗?那个就是当年‘绫里薰’家里被灭门并且本人就此彻底失踪的那个悬案我当时都找到他小时候的照片了!我都和他家里其他人联系上了!我”
萩原研二好像回想起了什么,脸色立刻变了:
“你是说之前导致你差点被灭口的那个案子?!可你不是跟我说,查到当年的那个孩子最后还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跟阿薰扯上关系?”
“小阵平!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可能还不如直接死了”
松田咬着牙:“我最后查到那个小孩可能被那群蠢货绑匪撕票了!而且这事居然还离奇牵扯到那个姓降谷的金毛混蛋,我在没搞清楚之前我怎么跟你们说啊?!如果雨宫一直都是绫里,那警校的时候他们俩是一起同时失忆了吗?”
这事太离谱了
这座城市里有几千万人来来往往,人海茫茫永无尽头,曾经失去的人到底又是怎么会这么凑巧再相遇?
即使明明不管是哪一方,都早已淡忘了对方的名字。
可那罪恶的命运的丝线依然将所有人牵扯在了一起,绞住咽喉,让二十多年前的阴霾蔓延至二十年后的今天。
这几乎是一个极其荒谬又可悲的玩笑。
“看样子是的,小阵平。”
萩原一根手指压着耳麦,听着里面的声音。
他仿佛是在念给自己听一般,艰难地,逐渐垂下了眼睫。
二十年前的陈年旧案,终于彻底正式地在官方面前被撕裂开了血腥的一角,整起案件从发生到结束,从无辜的受害人到凶/手和幕后黑手,已经根本数不清最后到底直接和间接地害死了多少人。
仿佛一根被诅咒的绳索,将所有人的生命全部系在上面。
等到最后绷断的那一刻——就是连环崩坏,坍塌和堕落。
楼上楼下同时陷入了寂静。
只听得见录音机的波纹,电波,和着那个沉静的声音响起:
“我对于那段时间的记忆非常模糊。能够记得的,只有我最后逐渐醒过来的那段时间,好像一直待在‘组织’的研究所里。那个时候,有穿白大褂的人走过来,告诉我的母亲已经死了,我父亲后来也死在监/狱里了,还给我看我们家被烧成废墟的照片。我那个时候只有七八岁,当场就开始哭,但是他们叫我不准哭,说我太吵了”
录音设备的波纹,随着声线的叙述而安静地上下起伏着。
收音器的红光也明灭闪烁。
公安谍/报员所使用的这种型号的收音器,其实最多可以匹配四个接收耳麦。
而那最后一个此时正戴在一个非常稚嫩的耳廓里。
江户川柯南坐在阿笠博士家地下的房间里,灰原哀坐在他旁边。
有一根特殊的外置线此时一端连接在那个耳麦上,另一端的耳机挂在女孩的耳朵里。
“是这样的。”
她轻声道:“组织不会给任何人优待,包括我,所有人都只是可以被使用的‘工具’而已,即使那只是个几岁的孩子。所以他们给你灌药也根本没有犹豫”
柯南安静凝视着眼前空无一物的电脑蓝屏。
没说话。
“很抱歉,我当时就是个走投无路的傻子。我那段时间被关在研究所里,接受什么他们所谓的‘治疗’。”
“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那应该是在评判我的体制,和他们当时正在开发的itf-056之间的适配性。而我非常幸运地,或者也可以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和那个实验计划匹配上了。所以,他们转变了态度,从恐吓要杀/了我,到劝我和他们合作。”
雨宫薰慢慢地说道:
“而为了方便我和他们合作,那当然是找个东西来诈骗我会比较快,毕竟七八岁的小孩就是蠢蛋。所以,他们故技重施,告诉我是有个坏人杀了我父母,而我的金毛朋友现在还在他的手上——他们只知道那是个金毛,当时小中大他们那伙实际动手的人没有把详细情况告诉组织,组织还以为是个外国小子。”
“而他们是好人,只是需要我帮他们一点小忙而已。”
说到这里,雨宫几乎是在冷笑了,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温度:
“只需要我配合实验帮他们一点小忙,他们就能帮我救出我的朋友,甚至还可以帮我杀了坏人报仇。”
公安的眼皮抬了一下:“所以你就相信了?”
“我怎么‘能够’不相信?”
雨宫咬重了某些字节,然而他的唇角依然挂着笑:
“我是有什么办法反抗?还是有能力自己把零救出来?”
“那个时候早就已经走投无路彻底绝望了,我的家人和认识的叔叔都被杀了,我自己也‘死’过一次,那时候完全是随便哄我两句我就能信。他们就算跟我说上了子弹,拔了保险栓的枪/口里面能长出花来,让我站那儿别动看一看我都信。”
公安摸了摸鼻子,垂下头去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