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下界的种种称呼里,“公子”只是对一些未来很有前途的年少之才的尊称,甚至都不需要很有前途,有个好的出身那就是公子、娘子,好比公子阳此前虽然一直不被看好,但他还是颜家的公子,外面的人谁也不敢小瞧了去。
“尊者”却是对元婴期以上——这种下界绝对接触不到的高深境界者的统称。
“!!!”瘦皇帝差点惊呼出“这不可能”,如果他没有记错,那公子陶也就五十多岁,五十多岁的元婴?!这、这……他稳了好一会儿心神,才说服自己,尊者又怎么样,九星门派里哪个首席不是尊者?就他们万苍域还供出来过一个元婴呢!只不过对方如今年纪已经很大了,当不了什么首席。
各大门派的首席并不只看境界,也看岁数,一旦根骨过了百岁,那就要自动退位让贤了。
颜君陶无疑是历届首席里最年轻的,也是修为最高的,在他飞升之前,他大概会一直是天衍宗的首席,压得所有首席抬不起头来的别人家小孩。
在万苍域的瘦皇帝和邹屠域的胖皇帝暗藏机锋、你来我往得好不快活的时候,四个清净天地的看台上,已经悄然出现了隐隐绰绰的人影。四个门派的首席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到齐!他们并不需要什么气派的出场,什么万人瞩目的高台,自然而然就是令人屏息凝神、忍不住仰望的存在。本来还在窃窃私语、一片嘈杂的八神坊,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连大气都不敢喘。
四方首席倒是安之若素,各自为营地端坐于莲台,一起用法力看着唯一一个还空着的清净天地,遥遥等待着真正的主角。
不一会儿,九星门派的小辈弟子就纷纷从看不到真人的纱罩结界之后走了出来,声如洪钟地表达了希望在场的众人能够自便,不要拘谨的言辞。
八神坊这才稍稍恢复了一些人气,至少再不复刚刚比坟场还要肃穆的气氛。
有对九星门派的敬畏者,自然也有想要表现者。
就听万苍域的瘦皇帝,以一种明明恨不能翘起尾巴炫耀却偏要故作谦虚的语气道:“也不知道我们家那个不争气的小子能不能赶上这次的灵根检测,唉,他也是的,早不顿悟,晚不顿悟,偏偏在老弟这边钟声响起的时候得老天垂怜,真的是急死我了。”
胖皇帝把砂锅大的拳头攥得咔咔响,自家的法器没能帮助到自家域的人,反倒是帮了隔壁域的人,隔壁域还不说好话,得了便宜卖乖,他心里能爽才有鬼呢。
就在这个时候,在一阵悦耳的百禽鸣叫声后,最后一个到场的颜君陶,已经带着颜家人和天衍宗的弟子稳稳地出现在了清净天地的台子之后,仿佛连纱罩结界都没有被惊动。除了其他四派的首席,没有人能够看破颜君陶是怎么做到的。
瘦皇帝故意奇怪了一声:“咦,不是说那钟声对越有天资的人越有用吗?怎么……”
怎么不见成为尊者的颜君陶顿悟呢?
“颜尊者当年已经顿悟过了。”胖皇帝忍无可忍,开始挽尊。
“唉,所以说,还是我家那个小子不懂事,三天两头地顿悟,不像人家,顿悟一次,就齐活儿了。”瘦皇帝继续以一种让人没有办法说他不是的自谦方式开着嘲讽。
恰在此时,颜君陶所在清净天地由灵力组成的纱罩一反常态地被缓缓拉开,为的是让里面修为不够的颜家人能够看清楚台上的灵力检测。而从纱罩后露出来面容的人,不管是颜家的人还是天衍宗的弟子,都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瘦皇帝所在的方向。
瘦皇帝本以为会收获一箩筐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但等他定睛一看,得到的却只有同情。
同情?!
他们在同情什么?!
雷霆雨露,不过都在颜君陶的一念之间。
说他的不是可以,他还指望这些人越说越过分,让他走个火入个魔呢,但是说他的家人……那就对不起了,他可没那么多好脾气!
在来邹屠的路上,颜君陶看了很多市井流行的修真话本浪费时间。而在这些故事里,无独有偶的,总会有一个类似的桥段套路,那就是在对方家里的大能长辈或者是师尊也在场的时候,各种不按规则地摁着对方打。
如果是公平竞争也就算了,但偏偏还有口出狂言、公开羞辱、使用各种阴谋诡计的。
当时颜君陶就特想不明白一件事,到底是谁给了这些人勇气?竟然会觉得大能尊者可以不计较?你都当着人家的面那样挑衅了,和直接扇大能一巴掌又有什么区别?若这样的事情能咽下去,那就不是佛性,而是以后别想在同道里抬起头。
但偏偏那些大能尊者还真就能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放过了这样欺负自己家小辈或者弟子的人,总要等以后再说。
颜君陶看的时候,只能安慰自己,这毕竟是话本,现实里没那么多脑残的。
没想到,今天就让他遇到了一个。这颛孙强不会以为他也是什么“等以后再说”的性格吧?不巧,他这个人一般有仇必然是要当场报的!
不给自己的敌人任何成长空间,是他的职业道德。
所有人都被颜君陶的动作和眼神给吓到了,可是又莫名地觉得,这才是大能尊者。他不和你计较,只是因为懒得费口舌,可并不代表他就好欺负。
就好比大象会特意和蚂蚁计较吗?明显不会,大象只会在蚂蚁挡道时,眼睛也不眨地碾压而过。
颛孙强就这样感受到了什么叫命悬一线,而颜君陶的眼神也告诉了他,下一指,他绝不会再削歪。
颛孙强自然是要认怂的,就是这么没骨气。
“哐”的一声,颛孙强就给颜君陶跪了下去。他剩下的零星散发,便肆无忌惮地垂落在了头顶两侧,把比人到中年的地中海还要可笑的狼狈彻底暴露在了人前。而更让人诧异的是,在颛孙强藏在层层密发之下的头顶,竟然有着十分恶心人的斑斑点点,好似蛊毒,又仿佛有什么寄生物在皮层下涌动。
场上不少有密集恐惧症的妹子,都直接恶心地转过了头去,当场吐出来的都有。
而在颛孙强想要动一动遮丑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指挥不动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自己站起,又以一种完全不爱惜膝盖、动作僵硬反人类的姿态,猛地跪向了公子阳所在的方向。
是谁迫使颛孙强下的跪,已不需多言。
“是我一时失言,不敬公子。”颛孙强是个惜命的,哪怕再咬牙切齿地不服,也还是就势给公子阳道了歉。不过,他不作死自己,明显是不算完的,“只是,公子确实和皇室没有血缘,我措辞不当,可意思是好的。大能就可以无视规则,随便欺负人了吗?”
颜君陶还没听完,就已嗤笑出声,为什么不可以?随心所欲,方是道法自然:“抱歉,大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飞升成仙,成为一方霸主?
颛孙强差点被噎个半死。
但这就是现实。既然颛顼强可以因着颛孙家仗势欺人,那颜君陶为什么不可以自恃修为反过来欺负颛孙强呢?
说得再简单点,一个只是才被检测出先天灵体、未来如何还不好说的颛孙强,和一个已经成名、名震诸界的颜君陶,邹屠的百姓还是很明白该如何取舍的。而且,在今天连续出了那么多先天灵体之后,大家突然感觉这先天灵体其实也没有多值钱了。
只要颜君陶一直够强,除了颛孙家的人以外,不出十年就不会再有人记得这件事了。而对于修者来说,十年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
当颛孙强想通这层,并意识到颜君陶真的对他动了杀意后,他这才知道了什么叫怕,再不复一开始的蜜汁自信。
那种死亡临头的恐惧,一点点地渗透而来,密不透风地压得颛孙强都快没有办法喘息了,他外强中干,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了像杀猪一样的惨叫:“娘,快来救我啊,快去叫那个废人来救我啊,他为邹屠付出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让人这么来对待他的亲弟弟吗?他已经快要死了,我才是唯一能够传递颛孙家香火的人啊!”
一个真觉得自己长了个金几把的现实妈宝直男癌,就是可以这么生动又形象地出来恶心人。
如果说本来还有人因为颜君陶的霸道性格,而产生不满,在听到颛孙强这么说他们心目中的英雄颛孙少将军之后,对颛孙强的不喜瞬间压过了一切。这样脑残,还是让他死了吧,免得继续丢颛孙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