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宫灯璀璨。
御辇落下,坐在上面有些打盹的李承乾,这才回过神。
看向四周,他已经出现在立政殿外。
深吸一口气,李承乾起身,从御辇之上走下,然后步入立政殿中。
对面,苏淑已经带人迎了出来,福身道:“陛下!”
“皇后平身吧。”李承乾单手搀扶起苏淑,然后朝着中央主榻上走去,坐下。
苏淑站在一旁从托盘上,端起一杯清茶,递给忙碌了一天神色有些疲惫的李承乾。
李承乾接过清茶,目光示意。
苏淑很顺从的在一旁坐下。
“太子大婚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李承乾身体稍微靠后,微微的闭上眼睛。
这一阵子,他都在处理朝中的事务。
这一次东巡,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回来的。
光是从三省六部带往洛阳的官员,就比以往要多上许多。
每动一个人,朝堂上下的政务处置都要重新安排。
所以不仅是他,整个三省六部的官员,这些日子都很忙,而太子大婚的事情,李承乾只有交给苏淑来处置。
“基本已经处置妥当。”苏淑轻轻地捶打李承乾的肩膀,让他尽可能的放松下来。
李承乾轻轻点头,说道:“如此就好。”
苏淑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低声道:“太子大婚,陛下怎么看起来没有臣妾这般欢喜?”
“欢喜自然是欢喜的,只是略微心情复杂罢了。”李承乾睁开眼,看向苏淑感慨道:“皇后应该还记得,东宫是你我住了十几年的地方,那里一早一木我们都熟悉,但如今那里成了太子的地方,便是你我再去那里也多有不便,朕的心绪有些复杂。”
李象没有大婚之前,在李承乾的感觉当中,整个皇宫都是他自己的。
但现在,太子大婚。
东宫立刻就一股从他的手中割出去的感觉,让他心理上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他自己也很诧异自己心底的情绪。
“陛下一天到晚尽瞎想。”苏淑没好气的白了李承乾一眼,道:“太子不住在东宫住在哪儿,总不能继续住在宫里吧,而且还有那么多的东宫属官,总不能住在掖庭吧。”
李承乾苦笑着轻轻点头,的确,太子住在东宫,是最优解。
后宫成年的太子是不能住的,能住的,只有东宫和掖庭。
至于说宫外,更不可能。
哪怕太子不被人蛊惑,万一一个不小心被人挟持,那问题可比从皇宫当中割出一个东宫要严重的多。
历朝历代为什么没有人改变这一点,便是因为这一点已经是内外相互妥协能够达到的唯一解
苏淑平静下来,握住李承乾的手腕道:“其实东宫从来不是什么个人寝殿,那里根本还是一座官廨,是整个朝堂的一部分,其他的,才是太子的寝居之所,实际上皇宫又何尝不是如此。”
李承乾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的确是这样的。
这个皇宫最大的职能不是让皇帝休养,而是让皇帝处理天下大事的地方。
东宫也是一样,他天生的职能,就是让太子履行储君职能的地方。
李承乾心中何尝不明白这一点。
只是在他稍微有些敏感的神经中,一想到东宫的太子六卫率将会在名义上归太子指挥,他的心里就有些不自然的别扭。
他何尝不知道,太子根本动不了东宫六卫率。
即便是当年他自己做太子的时候,实际上也从来没有掌控过太子六卫率。
这种不自然的别扭感,深深扎在了他的心底,难以去除。
李承乾心思微微飘荡。
他的父皇当年会不会也有这种情绪?
其实说起来,当年父皇偏爱青雀也是在李承乾大婚之后。
皇帝对太子的戒备。
李承乾心底一时间感到有些好笑,原来他也会有这种戒备。
或者说,是个皇帝都会有这种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