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要去趟卫生间。”穿成这样,落夕竟然有些紧张。
后台的副导演看了看时间,“就五分钟了,还是不要去了。”
“我如果憋着尿可没有状态。”
落夕跑进了洗手间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真的好陌生。她对着镜子做着练习了好久的动作,却不由地打了个冷颤,挤眉弄眼,甜甜的微笑,这是她最鄙视的女生,可如今自己却活生生地变成了那副鬼样子。
落夕放弃了继续练习,这个时间想必楚骄阳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她拨通了熟悉的号码,很快电话便接通了。
“楚老师您到地方了?”
“嗯,其实落夕……今天有话要和你说,但一直没说出口。”
电话里沉默了好几秒,这边在静静地听,那边在酝酿。落夕不知道楚骄阳要说什么,心里有些忐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消息。
“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也不要再联系了。”
落夕一怔,一整天的快乐怎么就换来这么一句话,“你又吓唬我呢?这可不是第一次,我才不会被你骗。”
“这一次是真的,我考虑了很久。我们真的不合适,无论是性格还是生活姿态,其间还夹杂着你家里的人,我心里这道坎过不去。”
“难道今天一整天,你是在跟我做告别吗?”
“只是想让你高兴高兴。”
“你能说说为什么吗?”落夕强忍着酸楚,想要问出个所以然。
“我已经说过了,个性不合,况且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把自己的路走好,我祝你幸福!”
“你甩不开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我参加完比赛就会西经去捉你。”
楚骄阳的语气始终不冷不热,镇定得可怕,“别墅我已经卖了,移民的手续也正在办理,我们……就说到这儿吧。”
电话毫无预兆地挂断,没有任何预兆。落夕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关了机。她手里拿着电话想了很久,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昨晚还高高兴兴的,一下子就要不再见面,这样的转变未免太快了吧?
落夕心里既憋屈又委屈,这就是还没相恋就失恋的感觉,她以为马上就迎来了曙光,谁知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光晕骗了自己。
陆常飞打进了电话,落夕机械地接起。
“准备的怎么样?马上要出场了吧?”
可落夕的心思完全不再这个谈话内容上,“楚骄阳不理我了。”
陆常飞一愣,但又说道,“这很正常,他就是富二代的渣啊,跟他老子一样。”
陆常飞的话点燃了落夕心头的怒火,“是不是你和楚老师说了什么?!自从那日你用我的电话和楚老师通话之后,楚老师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陆常飞呵呵地笑着,“我能说什么?你自己不够优秀人家瞧不上你,还要赖在我身上,现在的你需要的是如日中天的事业,然后让那些弃你而去的男人们后悔。”
落夕讨厌和陆常飞交谈,她挂掉了电话。她很想马上就飞回西经去看个究竟,但是现在的自己被困在了北京,逃不掉也走不了。
工作人员不停地敲着厕所门催促她。落夕头昏昏地走向那个光芒四射的舞台。
绚丽的舞台效果,人头攒动的观众台,这是她梦想有一天能够驻足的地方,只可惜大约一年前的悲剧又重新上演。
她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前奏已过去,她却依旧没有开口。她忘了那首欢快的歌第一句到底应该怎么唱,盘旋在耳边的永远是楚骄阳的那句清冷的话。
以后不要再见面,以后不要再联系。
就算是狂风骤雨,也有阴云密布的征兆,而他们之间,就像是突然行驶的列车冲出了轨道,淬不及防,且不能再回头。
“你到底在干什么?!”
耳麦里是导演近似咆哮的吼声,落夕打了个激灵,楚骄阳的声音才从脑海里散去。观众席里开始喝倒彩,嘘声、口哨声形成强大的阵容向她扑面而来。
评委席上的几位明星嘉宾表情严峻,落夕知道,这是直播,比在长浮一中那一次还要丢人现眼。三分钟的歌曲已过去了一分半,可打扮得如同洋娃娃般的落夕却不知所措,唱还是不唱,都无法收拾这个局。
忽然从台上冲上了几个人,落夕认得是星创的工作人员,他们把她团团围住,“快装晕倒!”
几近命令的口吻,每一个人都在替她的失误埋单。远处投来的光有些刺眼,刺得落夕睁不开眼睛,可能是真的太累了,也可能是精神紧张的缘故。她一下子就虚软得没有了力气。她闭着眼睛不想再睁开,她被工作人员抱下台,人群中的议论与**,组合成嗡嗡声,在耳边不停地萦绕。
落夕也不知道这一整晚是怎么过去的,当她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从心底舒出一口气,一切都结束了,她又能回到原点,做那个浑浑噩噩的女孩子了。
她沉沉地睡去,这一觉落夕做了很多梦,梦里有樊舒,有落父,有陆常飞,有程诚,当然还有楚骄阳,可只有楚骄阳站在最阴暗的角落,昏暗中看不清脸,但落夕感觉到了他脸颊上的冷峻,落夕想要追上去,可惜,梦中的那个人嘲讽地一把推开她,然后说了句“糟糕的女人”。
嗖的一下,来了一股子的风,吹散了所有梦中出现的人,落夕打了个哆嗦,睁开了眼睛。陆常飞皱眉站在床前,指尖还拎着被子的一角。虽然是炎热的夏季,但屋子里的空调保持在十六度,穿着睡衣的落夕看了一眼陆常飞,又扭过身去。
陆常飞一把拽起装睡的落夕,把她从床上拎了起来,“你这个脑袋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在状态?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被淘汰了?!”
“哦,是吗?”落夕懒懒地答应着,原本打算在直播的时候反抗呢,可惜还没反抗就得到了她想要的接过,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没有惊喜。
“死狗扶不上墙。”陆常飞恶狠狠地说道
“你猜对了。”
这样的姿态令陆常飞恼羞成怒,“活该被男人甩,活该日子过得像坨屎,给我滚出新人学院,立刻,马上!”
陆常飞气得青筋暴跳,可惜却对她无可奈何。最后只得作罢退出了房外,门关紧地一刹那,落夕脸上的笑意才散去。她安静地整理着背包,来时就带了两身换洗的衣服,走的时候依旧是这么多行李,她没有化妆,只用清水洗了把脸。
落夕走出房门,陆常飞还气势汹汹地守在门口,他抢过落夕手中的房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出酒店的一刹,门外的热浪就涌了上来,不一时她便汗流浃背。不像来时有汽车接送,离开的时候只能坐**。这个月份,是北京游客最多的时候,**里被塞得满满当当,落夕成了这沙丁罐头中的一个。没有钱坐飞机,落夕买了站票,就这样一路站到了西经。
落夕原本以为回到西经就一切回归原样,哪知她参加选秀的消息却在学校传开。踏进校园的那一步,便又成为了议论的焦点。不过是她比赛时候的突发状况做了无尽的猜测。可无论怎样,比赛提前结束了,那些似曾要来临的梦吹成了一个肥皂泡,被捧得很高很高,但仍旧在不经意的一刻破裂,与空气融为一体,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模样。
落夕翘了三天课,又在化工学院守了好几天,可惜真的再也找不到楚骄阳的影子。他所说的移民难道是真的?落夕忽然好害怕,时间好像又一次轮回到了落初文学,她和他马上就要变回曾经的陌生人。
生活中的一切好像都停止了,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他们步履匆匆,他们面无表情,而他们身上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是否也和她一样,在感情的漩涡中彷徨挣扎,然后麻木,真正学会了无所谓。
街上的人群早已四散,微微的细雨打湿了刘海和睫毛,眼前早已有些看不清了,她连什么时候下的雨都不知道。西经进入了梅雨季,连绵的阴雨一阵一阵,正似她现在的心情,早上不过八点钟,可天阴得分不清上下午。落夕不能放任自己再这样下去,她打的士去了长途汽车站,不用尽最后一个办法,又怎能说是真正喜欢一个人?
到西经第二监,不过用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落夕知道,今天是探监日。又一次见到楚天,与上一次没什么两样,依然花白的发,依然没有什么神色的面容。
“真抱歉,我竟然什么都没有带就来了。”落夕捋了捋发上的水珠,说得够坦诚。她知道自己的造访唐突了,而且自己被淋成落汤鸡的模样不会给楚天留下什么好印象。
“我倒是挺怀念上一次的长浮特产,所以听说你来看我,倒有些高兴。”楚天表情严肃,但说出的话好似和她开玩笑。
落夕只是抿着唇不言语,楚天已经猜到,“怎么,受挫了?我就知道骄阳不会选择你,别想来我这儿取经,即便在一起了,受苦的也是你。”
楚天看着落夕仰起头,眼眶微微的红着,“是,楚老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但是……您看在长浮特产的份儿上,就帮帮我吧?”
楚天呵呵地笑了笑,“小姑娘,即便是阶下囚,我楚天也还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你一包长浮特产就想**我?这显然有点儿难度。”
落夕就安静地坐在那里不言语,楚天也觉得为难的尴尬,毕竟他和楚骄阳之间,本不是那么亲密。探监的时间总是短暂而又宝贵的,楚天最终还是发了话,“感情永远是两情相悦的,其中有一个心不甘情不愿,都无法成就一段姻缘。如果只是单纯的想恋爱,世上有很多让你很开心的男孩子,显然骄阳永远学不会让一个人开心。”
落夕默默抹去淌下来的眼泪,“我知道,您或许觉得我是个疯子,或者是单恋的偏执狂,但我觉得感情永远是要自己争取的,即便这样,我还是想告诉叔叔,如果楚骄阳不想再继续博士学业,或者是移民到其他的地方,只要他没有结婚或者没找到合适他的伴侣,我就会不懈努力。”
楚天听闻,忽然皱起了眉头,“骄阳在读博士?我这个做父亲的都不知道呢。”
落夕没想过楚家父子的罅隙竟然这么严重,“楚老师的导师还是院长呢,据说前途无量,我只是没想过自己竟然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叔叔……您怎么了?”
落夕看着神色凝重的楚天怔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免有些担心。楚天的十指插入花白的发中,一丝不苟的头发被揉搓地没了形状。
“你说骄阳的导师是……院长?”
落夕点点头,“好像姓孙。”
“骄阳现在在哪儿?!”楚天忽然站起,双手撑在桌子上,焦躁地可怕。
落夕被这个样子的楚天吓坏了,说话有些结结巴巴,“楚老师的行踪我也不知道,他一会儿在西经,一会去沿岸的那些化工厂做调研。”
“是不是有一个叫乾西的地方?!”
落夕回想了一下,好像闫柯静说过是一个叫乾西的地方。没等到回答的楚天有些火急火燎,“到底是不是?!”
楚天急得直咳,落夕赶忙过去搀扶,“好像听说过。”
楚天推开她,“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赶快让骄阳离开乾西,离开那个化工厂!离开孙正凯!”
落夕完全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怎么了,楚天看着呆呆傻傻的落夕,有些焦急,“我早就说过让他不要再管我的事,他就是不听!小夕,骄阳可能有生命危险,他斗不过那些人,我知道化工厂的地址,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骄阳离开!我就是把牢底坐穿也不能连累骄阳。”
落夕从西经第二监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楚天塞给她的地址就握在手心。她翻了翻书包,还有三千块钱,她顾不得路费有多贵,直接乘的士赶忙了市区,她甚至不知道乾西的具体方位。西经飞机场,她买了一张机票,三十分钟后落夕便坐在了飞机上。
飞机离开黄昏中的西经,金霞中冲上云霄,乘客们或闭目或看书休闲,可落夕做什么都心神不宁。楚天说的话在耳边不住地盘旋,楚骄阳能有什么样的危险?时间太紧,楚天又不肯说明白。
从西经到乾西不过四十多分钟的航程,这里是少数民族聚集地,一下飞机就感觉出不一样的异域风情,可惜这一次爱玩的落夕完全没有兴致观光游览,她的紧要任务是找到楚骄阳,这里的出租车很少,落夕做了一辆三蹦子,在颠簸的路上,落夕的心也跟着一起颠簸。
半路上落夕的电话响了,是陆常飞打来的,陆常飞依旧是命令的语气,“比赛加入了评委保送环节,你被直送到全国三十强。”
原来比赛可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落夕忽然觉得很好笑,“哦,是吗?”
“你给我好好准备,这回再出现差池,我饶不了你。”
“或许你应该换一个人,我不大合适。”
一向斯文的陆常飞终于骂骂咧咧了,“如果能换人我早换了!你给我听着,如果这次成功把你推出去了,咱们以往的一切都一笔勾销,如果因为你我丢了公司的股份,咱们就是一辈子的敌人。”
落夕早就听公司的人说起,陆常飞一直与星创的高层有些不愉快,可他又是个极有野心的人,好像与高层的什么人打了赌,如果在两年之内为公司赚五千万,就让他进董事会。而陆常飞之前带的艺人都分配给了其他的经纪人,现在手底下只剩下她和顾诺一了。
“陆老板,威胁在我这儿好像没什么用处,我是那种要什么没什么的人,只有命一条,可是你敢拿去吗?”
“这世上有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等你懂得了,不要求着我给你机会。”
“那谢谢陆老板给我机会,可惜我现在在乾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回北京去,真的很抱歉。”
电话里的声音暴跳如雷,“什么?!你在乾西?谁让你去那儿的?”
落夕呵呵笑了两声,“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一定是你告诉楚老师什么事,楚老师才会孤身前往乾西的。”
“不管怎样,你是我的摇钱树,我不准你有事,你赶紧给我往回滚,不要大费周折让我动用身边的人抓你!”
“那就随你便吧!”
落夕挂掉了电话,她不知道陆常飞和楚骄阳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但是她对陆常飞的厌恶又加深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