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墨又朝她呈出微笑:“别怕,姑娘告诉我吧,权当与我叙叙旧。”
月黑风高,好一个叙旧的良夜。不知这位原风度翩翩的香药库使有何遭遇,竟变成了欲持刀杀人越货的大盗。蕙罗忍不住瞥了一眼他垂着的手倒提着的,兀自闪着寒光的刀。
苏意墨似看出她心思,举起刀朝着利刀吹了口气,笑道:“姑娘若是坦诚相待,这刀自不会胡乱伤人。否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也不好说。”
蕙罗凝视着苏意墨左手托着的瓷罐,想起这原非宫中之物,西京大内并无香具器皿供应给她,她从东京带来的寥寥无几,这些盛香品的瓶罐是卢颍派人出宫采办什物时顺便给她带回,也算格外示好。于是在苏意墨再度追问香饼是否含有龙涎香时,她想到了一个托辞。
“此香成分,我也不尽知。”蕙罗平静地说,“这一香品,是西京大内供奉官自坊间香铺购来,所用香药并未一一列出。其中主料,如沉、檀、*、丁香,一闻即知,余韵细辨,应有甘松、白芷、藿香、零陵香、玄参之类,香味悠远,似不尽于此,但若要查是否含有龙涎香,恐怕使君须问香铺主人了。”
苏意墨一哂:“沈姑娘是合香高手,也用坊间香品?”
蕙罗道:“学艺之人,最忌坐井观天。宫中合香高人甚多,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民间无大师良方?因此我请供奉官帮我留意,若在坊间遇见上好香品,尽可代我购来,让我品鉴学习。”
苏意墨再问:“那这罐香饼,是从哪家香铺购得?”
蕙罗垂目做沉吟状:“洛阳城东……就是遍布香药铺的那条街上……挺大的那家,最近很多皇亲贵戚常去的……叫……叫……唉,名字一下子想不起了,待我再想想……”
其实西京的香药铺她从未去过,若提名号更是说不出来,一时不知如何圆这个谎,未料苏意墨竟随她信口胡诌的线索去想,试探问:“可是菽禾香木店?”
蕙罗睁目,状甚惊喜:“是的,正是菽禾香木店。”
苏意墨蹙眉,颇怀疑:“这家店虽不小,但新开未久,能有这等珍稀香药?”
蕙罗道:“皇亲国戚既然常去,想必店主有特别的进货渠道,有些珍稀香药也不足为奇。”
苏意墨沉默,也不再问,把那罐香饼收入怀中,自己又翻箱倒柜细细搜查了蕙罗房间,见再无隐藏的香药,才住手,目光沉郁地重又落到蕙罗身上。
蕙罗不寒而栗,微微退后两步,心想他不会是要杀人灭口了吧。
苏意墨逼近她,一手掐住她脖子,迫她抬头看自己:“据说西京大内藏有龙涎香,你真的不知道?”
蕙罗拼命摆首,想摆脱他掌控,挣扎着断续说:“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
“那么东京大内呢?”苏意墨并不松手,继续问,“东京大内有没有龙涎香?藏在哪里?”
蕙罗竭力去掰他的手,一壁咳嗽一壁说:“东京……我也没见过……你不是香药库使么……应该……比我……更清楚……”
苏意墨闻言松开了手,蕙罗滑落在地,抚着被他掐出指印的脖子不住咳嗽。
苏意墨引刀入鞘,朝外走了数步,似欲离开,然而在门口止步,转身又以左手把蕙罗提了起来,右手取出一枚药丸,迫蕙罗张开嘴,将药丸投入,蕙罗才一喘气,药丸就顺着咽喉滚落下去。
那药丸香气四溢,蕙罗瞬间辨出最清晰的一种:“你给我吃的是什么?有苏合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