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幽!”
当他解开外袍第二枚扣粒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重华堂外传了进来。
“宣王殿下在追问,你怎么还没有过去。”
居然是常玉奴。
这位温雅如同儒生一般的内侍,此刻恰似绝仞峭壁之上的一尊天神。
惊讶的远不止陆幽一人,就连杨任也侧过头去,皱眉打量着这个官位在他之上的大太监。
毕竟是内侍省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常玉奴也坦然与之对视。
“狱丞大人,刚才我值夜路过晖庆殿,听说宣王需要这个孩子过去服侍。就顺路过来把他带了去。”
他正说到这里,陆幽已经两三步来到了他身边,两个人便准备转身离去。
“留步。”
杨任忽然出声阻止。
他又想做什么?!陆幽心中顿时好一阵紧张。
只见那杨任径直朝着他们走过来,却连一眼都没看陆幽,却是压低了声音对常玉奴道:“过会儿,你来我这里。”
常玉奴也不意外,只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就领着陆幽出了重华堂。
屋外,秋雨还在绵密地下着,两个人沿着内侍省的游廊一路向东走,直到紫兰亭才停下脚步。
“你可以回去了。”
常玉奴回过头来看着他:“你应该不会愚蠢到真以为是宣王在找你罢。”
“我明白。”陆幽点头:“多谢常大人为我解围,陆幽这就告辞。”
常玉奴是内侍省中除去戚云初之外,唯二知道陆幽身份与秘密的人。所以他的这些举动,当然也不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不过,知道归知道,有些事却并不需要挑明了说。
告别了常玉奴,陆幽选择了一条僻静的道路重新返回住处。后半夜,外头虽然还会时不时地传来一些不平稳的声响,但并没有人再来打扰他。
借着一盏晦暗不定的油灯,陆幽开始一点点包扎身上的伤口,同时思忖着明日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
是大张旗鼓的悬赏缉拿,还是转入暗中追查?
不论哪一种,随之而来的,都可能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置身于这九重深宫之中,又何时何地没有麻烦?
淅淅沥沥的秋雨,整整下了一夜。然而第二天清早却又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难得一个大好天气。
至于人群中的风波,则远远没有平息。
内侍省弥漫着窃窃私语,大家都在猜测着昨夜的特殊搜查所为何事;还有那几个被带走的宦官,究竟是犯了什么错……
风声不胫而走,开始在皇宫大内里四处飘荡。等到陆幽装成赵阳去弘文馆里念书的时候,就连学馆里的世家公子们也开始兴致勃勃地谈论起来了。
当然也有人试图向“宣王”打听消息,然而陆幽却无心搭理——因为他发现自己开始发烧了。
昨夜淋了雨,又极度缺乏睡眠,今天一大早他就感觉到伤口火辣辣地肿胀发疼。拆开药布看了看,伤口发红水肿,似乎有溃烂的先兆。
在他居住的小屋里,只备有一些处理日常伤口的药布。更好的伤药就得向奚官局报备,而这无疑于自投罗网。
唯今之计,也就只有默默忍耐,待到天黑之后再去向厉红蕖讨点儿药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