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匆匆赶到客栈。
他咬咬牙,肉痛地取出一根真正的鲛人油脂蜡烛,而非之前只掺和了一丝油脂的线香。
点燃后,黑夜里,一烛幽幽蓝火飘忽着往远处飞去。
众人大喜,连忙跟上。
这回绕路绕得比之前更远,但一行人都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从四更天追到寅时末,几乎绕遍了整座清河城,终于,停留在一个黑市的入口。
众人面面相觑。
良久,王天赐沉声道了句:“换好衣服,进。”
时隔一夜,他们又回到了昨夜来过的地方。
只是这次与之前不同,他们的目的地不再是拍卖会,而是顺着烛火的指向,一路穿过大半个黑市,来到了武场。
武场一天十二个时辰从未停止过比赛,区别只在于观众多些还是少些,这会儿站在外边,都能听见里边兴奋而嘈杂的叫好声。
他们在守门人的指点下,前往一处酒馆买入场票。
酒馆实在太破旧,看上去一股霉味,剩下人干脆没进去,只抽签抽出一个年轻人,叫他把所有票都给买了。
抽到下下签的年轻人冷着张脸进了酒馆,待看到酒馆负责人是个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秃老头,修为还只有练气期后,脸色更臭了。
秃老头倒似乎不以为意,见年轻人连续十几次从他手里称过那一斤三两黄酒,每次还都用的不同方式,他赞了句:“好俊的身手。”
又笑眯眯邀请道:“年轻人,想不想喝我这酒啊?喝下这酒,睡一觉,梦里便能心想事成哦。”
年轻人一语未发,待拿到足够的入场票后,几乎没带停顿地,直接把酒倒进了臭水沟,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对此,老头也只是乐呵呵地看着。
只是待人走远了后,方才道了句。
“可惜喽。”
武场里的环境并不好,人员拥挤混杂到只能看见黑漆漆的头顶,鲜血与铁锈味在四周无声蔓延,地上不知是已经干涸的血还是朱砂油漆,溅开大片的红。
幽蓝的烛火在进来后变得极为不稳定,几乎找不到前进方向。
他们找了块相对较空的地方,用威压将其他人赶走,王家一个长老开口:“这人如果一直在武场里待着,我们很难找到他,总不能把这里的人通通抓了。”
“是很难,但也不是做不到。”
一夜的躲猫猫似的奔走,让姬长老耐心已经接近告罄,他冷笑了下,咬破手指,将指尖血滴在烛火上。
幽蓝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指尖血,变得更为壮大,焰心则呈现出一种稀释过的微蓝色。
片刻后,它稳定地向一个方向飘去。
姬长老周身气息萎靡了片刻,好在他很快调息过来,正欲抬步跟上,突然皱了皱眉。
他抬头,看见正对面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静静地望着他们。
不止是正对面,侧边,同样有三个人。
他们都注意到了这行突然闯入武场的人。
之前去往城北的王家长老声音压低:“侧边那三个人,大概率就是我之前说的捷足先登的人。”
其中一人身上水灵气很是浓郁,浓郁,且血腥,让他想到了先前那滩血水交加的水渍。
那对面那二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三伙人同为盯上了入道丹的势力,目前看来,王家处于上风,四个筑基期。
但另外两边若是联合起来,也不容小觑。
很显然,两伙人都卡在了这,暂且还没发现进一步线索。
目前王家是唯一一个能继续往下查下去的势力。
这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可他们的优势并不来自于自身,而是来自姬长老。
王天赐心中警钟敲响,不动声色地道:“长老,这两方对我们都很有敌意,我们似乎成为了众矢之的。”
姬长老不以为然。
“不一定是敌意,各有各招罢了。”
他显然没有要因为其他势力在场,就停下追查的意思,烛火继续向前飞去,他自己则大步跟上。
王天赐心中恨恨,咬了咬牙:“跟上。”
另外两伙人也心照不宣地跟在了后边。
武场一共是二十个比赛场地,这会儿开了十五个,他们跟着烛火穿过前边十个场地,很快来到第十一个。
就在这时,前方爆发一声巨大的嘘声,紧接着是赌赢了的观众兴奋的喊叫声。
隐隐约约听见,喊的似乎是“青狼”。
烛火还在继续前进,他们脚步没停,很快来到这个场地面前。
——原来是一场比赛分出了胜负,下注赢了的观众心满意足退去,前往另外的场地。
输了的则在那指着死人破口大骂。
赢了的选手叫做青狼,见他们逆行而来,神色有些冷淡:“你们来迟了,比赛比完了。”
大家迅速意识到,这应该是个很出名、会有观众专门来看他比赛的选手。
丢下这话,青狼就走开了。
与此同时,一直没动的烛火突然动了,径直扑向高台上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
几人神色同时一变。
不止是王家人,另外两伙人也跳上高台,向那具尸体走去。
然而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面罩下的脸也极为普通,看不出任何问题。
偏偏烛火就扑在他身上不动了,任由姬长老再催使,也只静静停在那。
似乎在昭示,这就是最后的答案。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在众人心中升起。
就这么巧?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因为一步之差,就这么就死了?
那个身上血腥气很浓的水灵根修士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抓住刚刚那个青狼!”
其他人也很快反应过来。
他们几个筑基期,想要抓一个练气期再容易不过,青狼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他平铺直叙地交代了刚刚这场打斗的全过程。
——全程不超过一柱香-功夫,也就是说,他们入场的时候,这场比赛刚刚开始。
而就在他们即将赶到的下一刻,人死了。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其中一个人直接把青狼按到了墙上。
青狼喷出一口血,神色依旧镇定。
“事实就是如此,我没有骗你们的必要。”
武场的人匆匆赶来调和。
青狼可是练气期这一档中最值钱的选手之一,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这些人打死?
能在黑市支起这么大的事业,武场也不是吃素的,背后势力远非一般人惹得起。
等武场负责人笑眯眯地从筑基期那一档调来十个常胜选手后,一行人一个比一个快地撒了手。
最后一个甚至还帮青狼掸了掸身上的灰。
识时务者为俊杰。
等人散开后,对面那两修士叹了口气:“今天真是折腾得不轻。也罢,以我们的能力也只能追查到此等地步了,我们退出。”
说罢,坦坦荡荡离开了武场。
另外三人看了他们一眼,同样一言不发地离开。
原地陷入长久的安静,良久,王家一个青年试探着开口:“我们也要放弃吗?”
说真的,折腾了一夜,还什么都没查出来,他有点累了。
放弃?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