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 人在做出一个决定之前,自己是很难判断对错的。
傅长宁就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后悔,但至少,她能肯定, 此刻的她不后悔。
在这之前, 她一直觉得, 自己做的是一以贯之在做、且想做的事。
可她的心告诉她:不是的, 其实她也会茫然。
哪怕迎着既定的光明大道大步向前走, 心里也有很多很多彷徨,不知道怎么算对怎么算错, 怎么算信任朋友, 怎么又算出于保护自我和对方的善意隐瞒,什么是真正的在成长在进步,什么又是徒劳的无用功。
世人都说是对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大家都说的光明之途就一定通向光明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所有道理和经验都证明那就是对的。在此刻, 她也想停下来,去试一试。
不按照常规走, 又会怎么样?
——事实证明, 不按常规走不一定会怎么样, 但顺着心意任性而为, 心情一定会很快乐。
她将气息丸一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从察觉气息丸和观想之间的联系, 到发现有其他势力也在掺和这件事, 再到自己对重生者的猜测和行动,乃至潜入王家的行动计划,都一一道出。
里边很多细节连之前的小何也只知道一部分。
全部讲完后,心头压着的某种情绪莫名便松快了许多。
“好啦, 我说完了。”
她拍拍手,在一旁坐下,抬头看向两人。
两人都在拧眉沉思。
方才叙述过程中,苏秉辰情绪一度十分激动。
时而骂骂咧咧:“还到处搜查你的下落?好家伙,他们是吃准你能研究出来就盯准你,连脸皮都不要了是吧。”
得知傅长宁摆脱嫌疑,反手把黑锅扣了回去,又眉飞色舞:“干得漂亮!”
可此刻傅长宁说完了,他反而没那么喜怒形于色了,转而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草地上一时有些安静。
傅长宁说了太多,口干舌燥,便取出水囊喝水。
结果刚仰起头,余光便瞥见他伸出手指,用牙尖咬破。
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藤蔓已经撞开他手,拦下他的动作。
“苏二你干嘛?”
苏秉辰坚持:“让我做完。”
小何只愣神片刻,便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他挥手,一道灵光闪过,打下藤蔓。
而后道:“一起。”
傅长宁看着他俩。
苏二和小何也看着她。
傅长宁脸上神情逐渐变成瞪视。
“有病吧你们,我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俩发血誓的。”
没错,指尖血通心头血,大多数时候都是为发血誓做准备的。
血誓和心魔誓不同,心魔誓针对的是修士的心魔劫,一般是信不过对方,相互制约所立,赌上的是自己未来的道途。
但血誓不同,血誓针对的是生身性命。
任何想要违背誓言的人,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要暴露出了一点点,便会在指尖血牵引下与天道共鸣,当场爆亡。
这东西立来干嘛?专门坑自己吗?
什么毛病!
苏秉辰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别拦了,再拦我血就干了,到时候还要再咬一口,我手不痛牙也得痛了。”
“那就别立!”
“必须得立。”苏秉辰摇头,“你信任我们,我们当然也得对得起你的信任,就算我确定自己不会透露出去,我能确保没人给我施什么稀奇古怪的能叫人说出真话的法术吗?安个保险而已,几句话的事。”
他嘀嘀咕咕抱怨:“早知道你说的是这么紧要的事,我就不瞎矫情了,你不能欺负我读书不多,就把我当成不知道观想是什么的傻子啊。”
好吧,在恶补那些大块头书之前,他的确不知道观想是什么,血誓也不知道。
可现在他知道了。
“这种大事,再怎么谨慎也不过分。”
“而且,真要被人发现了,你以为我们老实交代了,就能活得了吗?”苏秉辰补充,“反正都是死,不如替你守住秘密。”
小何点头:“没用的,别拦了,除非你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我们。”
傅长宁瞪他。
小何叹了口气。
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女,他放低声音。
“放心,不会出事的。”
说罢,二人同时举起手,划破指尖立誓。
“诸天仙神在上,凡人苏秉辰/修士小何在此承诺,今日傅长宁所言从她口出从我耳入,绝不道于第四人之口。如违此誓,便叫我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傅长宁转身就走。
完蛋,真生气了!
两人连忙追上去。
苏秉辰拔了两朵黄色的小花放她面前:“当当当当!好看吗?”
被无情拍开。
他又跑去傅长宁往日最爱吃的点心铺子买了点心,然后凭着自己这些天跑出来的体格一路狂奔追回客栈,正好在门口堵上。
“看!好吃的!”
再次被无情拍开。
还被点心粉末糊了一脸。
苏秉辰抹了把脸。
说来这种体验还怪新奇的,从来傅长宁都是最冷静的一个,他不知道傻乎乎被哄了多少次。
这回,居然变成了他们来哄她。
傅长宁脚步生风,转眼间便已回了房间。两人赶在她阖上门之前,强行挤了进去,在桌子前坐下。
但傅长宁还是背对着他们。
小何施下隔音结界。
苏秉辰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开口:“那个丹药一听就知道很厉害!他们知道个屁啊,没有你,他们研究大半年什么都研究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