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明明确定过, 她已经被花香迷失了神志。
大部分人在心神恍惚神志被侵袭的状态下,只能被动接受外界传来的认知,哪怕过程中察觉到不对,大脑也会自行寻到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
哪有她这样的, 明明已经进入幻境了, 居然半点影响都没受到, 从第一句话开始就给它下套!自己这么奇葩, 还倒打一耙,反过来羞辱它!
它深吸口气,确保自己听起来足够威严,方才再次开口:“吾不喜未经允许, 擅自窥探他人记忆,方才, 只是根据你神识中泄露的回忆碎片, 幻化人形……”
声音幽若缥缈,宛若三重叠奏。
傅长宁点头。
“原来你看不到我的记忆啊, 你不早说。”
声音一噎。
“吾, 并非此意, 只是单纯不喜……”
“停,”傅长宁好奇问它, “你不会正常说话吗?”
“若当真是如此的话,未免也太过可怜了罢。为防我太过同情你以至于伤哀过度骨立形销,咱们还是不要交谈了为好。不然,你一定会为这世界上还有如此知你懂你、为你心忧的人而泣不成声情难不已的,那我就更伤心了。”
“毕竟,你现在的话已经很难听懂了。”
声音:“……”
好家伙。
它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能说会道的人。
天河珠里,问尺注视着这熟悉的一幕, 默默为它鞠了一把同情泪。
傻不傻啊,在傅长宁面前跳大神装高人。
历史的经验告诉它,这样的人,下场总不会好到哪儿去。
就比如当初被打脸了无数次才学乖的它。
声音再次开口,语气里明显多了一丝隐忍。
“你莫要太过分。吾掌控幻境百年,还从未有人能从吾手中毫发无损地离开,你也不过是破除了第一层罢了。”
“那现在开始第二层吧,不谢。正好,方才那二十枚灵石和复灵丹很有用,我很喜欢。”
“就是,我有点好奇,我说要借一百灵石,假小何为何会说身上只有二十灵石呢。”
她微笑着注视前方,直把它看得寒毛直竖,浑身僵硬。
“总不会是因为尊贵如您,身上只有这二十块灵石吧。”
“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了,第二层就把剩下那八颗复灵丹给我,好不好?”
恶魔生出了它的犄角,微笑着用无害的语言包装,最后一句,甚至是清悦脆耳的,像风声一样随意。
声音:“……”
你他妈,有毒。
明明看起来是只无害的绵羊,怎么会这么难缠?
只有问尺隐约看出了一点端倪。
傅长宁平日里并不喜欢这么咄咄逼人,如果她什么时候变得凶巴巴得理不饶人了,一定是她生气了。
并且是程度非常严重的生气才行。
它回想了一番刚才发生的所有事,突然了悟。
她是在为自己生气。
即便知道是幻象,也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决策,可当剑从最熟悉的朋友心口穿过时,滋味依然不会好受。
她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会令她迁怒。
尤其这声音还一副尔等皆是凡人、唯我高高在上的态度。
果不其然,仅仅在这句话之后,傅长宁就失去了激怒它的兴趣。
也许是觉得迁怒没意思吧。
“有事说事,我还急着离开。”
即便是幻境,里边也有一些东西是做不得假的,比如傅长宁的修为,比如灵力恢复程度——假若在这方面作假,被迷惑的人只需稍稍运转一下灵力,就会发现不对劲。
毕竟大部分普通幻境只是单纯迷惑你的视线与神识,将你视野里的一切伪装掩饰,还做不到真正的改天换地为所欲为。
也就是说,方才那些灵石与复灵丹都是真实的,她的灵力已经恢复这一点,也是真实的。
既然恢复了,傅长宁自然懒得跟它叽叽歪歪。
“你不怕我杀了你?”声音忿忿道。
傅长宁:“你有能力杀了我,刚才低声下气把灵石给我做甚?有求于人就好好说话。”
“你这是承认了你欺软怕硬?要是我实力再强一点……”
傅长宁打断:“那就等你实力强了一点再说。”
声音更生气了,虽然它也不知道自己生的是什么气:“老是打断人说话,你有没有一点礼貌教养可言?”
“哦,你是人吗?”
“你你你,你歧视妖修!”
傅长宁若有所思:“原来,你是妖修啊。是这棵古扶树成精吗,还是蘑菇精?花精?总不会是寒潭水成精吧?”
“如果是最后一个,我给你道歉。”
声音:“……”
它憋屈道:“我不是水妖。我名惊梦,乃是人境绝品,百年花王。”
天河珠里的问尺蓦地跳了起来。
“留住它!”
此时,傅长宁脑海里也跳出了对惊梦花的介绍。
惊梦花,四品灵花,有编织幻境,扰乱修士神识记忆、操控人心之效。因修士醒后对此毫无察觉,只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而得名惊梦。
万年惊梦花,更是曾荣登百大珍稀灵植榜前十。
传闻中,惊梦花开,甚至能让人一梦至白首,千载不复归。
可谓战场上的杀敌利器。
傅长宁不动声色,继续道:“所以,还是花精?”
惊梦重申:“不要叫我花精!我是花王,花王懂不懂!”
伴随它话音落下的同时,问尺的声音也在识海中同步响起。
“别听它胡说八道,它根本不是什么妖修,也不是什么花王。惊梦花唯有万年后开出一朵并蒂惊梦,方能称作花王,百年的惊梦花顶多是棵小苗苗!”
“快!趁着它还是棵小苗苗,先把它抓进来,好好养着!”
“可我记得,万年惊梦花方能被称作花王,你莫不是在诓我?”傅长宁继续引诱。
“不,”惊梦信誓旦旦,“我没诓你,我就是花王。”
“理由呢。”傅长宁这下真的好奇了。
就这幻境水平,还花王,未免太过名不副实了些。
惊梦可认真了:“我在梦里梦见过,未来的我,就是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