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砸吧着嘴,目光从远处红杉林方向收回。
在距离长城不到十里的地方,一道东倒西歪的身影高速跑动着,手臂极为不协调的朝背后摆去,佝偻着身子几乎要贴在雪面上,若有人见到此景,很难相信是人能做出的动作。
身着麻布外套的哨子不知道跑了多久,意识几乎处于即将不清的程度,雪风没有声音,脚踩在积雪中也没了触感,就连手臂是否在摆动也无发分辨,仅仅是凭借眼前灰白的景物像蜕了一层皮般快速朝后移动令他知道自己尚在移动之中。体内血液似要凝固,寒冷、刺痛又僵硬的感觉正逐渐加剧,但他依旧奔跑着,眼神中带有强烈恐惧的奔跑着。
“夜鬼,有夜鬼!”
喉咙间干哑的声音含糊得十分不着调,听起来更像是婴儿的啼叫,没有人能听清他到底喊的是什么。
哨子根本不知道身体正发生着某种诡异的转变,他只记得一颗人头、一个狼皮少女和脖颈间不断朝外滋滋冒出湿润的液体,还有少女的那句话——跑慢了可是会死在这里的。
哨子嘴里不停喃喃着“夜鬼,夜鬼”,越是奔跑,越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灰白的景象仿佛成了倒影。他感觉脚踩在天空中,头倒立在地上,如此惊恐的奔跑数十里之后,“砰”的一声倒在雪地中没了动静。
老姚头和十六挤在火盆边攫取着火焰的温度,木柴烧得多数已经焦黑,老姚头拿起铁钳将木灰戳到地上,又夹了根新柴放到火盆中央,一老一少搓着手等候新柴慢慢燃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与雪风声截然不同的古怪声音传入老姚头耳朵,他下意识站直身体仔细聆听,满脸严肃地样子。可他严肃的神情在十六看来更像是再一次的戏谑,十六仿佛看穿了老姚头的想法,摇了摇头叹着气:“老姚头,再来一次可就没意思了。”
老姚头没有理会十六,伸手放在嘴边示意他别出声。
“喂,够了,别再拿我开涮。”十六不满的说道。
“你听到什么了吗?”老姚头皱起眉头,不停地四下张望。
“除了你在说话,哪里还有什么?”
“没和你开玩笑,仔细听。”老姚头郑重其事盯着十六。……
“没和你开玩笑,仔细听。”老姚头郑重其事盯着十六。
见他委实不像是故作姿态的样子,十六也开始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雪风声,柴火燃烧声,一切正常。”十六草草回应之后见着柴火燃烧得愈发旺盛,连忙抬手靠近不断涌现的火苗。对于他来说,取暖才是更为要紧的事情,至于雪风中有什么其它声音,谁爱听谁去听吧。
老姚头双耳不停微微耸动,适才一道分外古怪的尖锐声直端端传入耳朵里,他确信自己不可能听错。在长城之上听了十多年的雪,哪怕雪花落得重了一些他都能分辨清楚,更别说这声音与风雪声截然不同。
直到十六放入一根新柴到火盆中才出声打断身形紧绷的老姚头,“多大的人了,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
兴许是没有再次听到那怪异的声音,老姚头四下观望雪地平原也没发现异常,鼻尖轻吸几口冷气,抖了抖黑色披风后转身回到了火盆旁。
“你果真没听到?”老姚头疑惑的盯着十六。
“听到了,听到它们来了。”十六故作惊慌,想要为适才被老姚头吓着的自己找回些面子,也趁机吓一吓他。
“你还别说,这声音真像。”老姚头一眼看穿十六的想法,便顺着他的话开玩笑的说了下去,“简直一模一样。”
却见到十六被突然惹怒,大声回应道:“你个老......”
不等十六说完,一道宛如婴儿啼哭般的声音瞬间出现在耳边,两人清清楚楚的听到这怪异又尖锐的声音,十六更是汗毛颤栗,抽出腰间银色长剑,对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仓皇失措的防备起来。
盆中火舌抬起高昂的头颅,柴火噼里啪啦作响,火光在雪风中摇曳生姿,弯弯扭扭的倾斜在两人身旁将两人身影晃在地上动荡不安。仿佛是感受到某种恐惧的事物,影子又在动荡不安中被雪风扯得稀碎。
十六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防备着前方,黑暗中好似有一只野兽在吞吐着气息,未知的恐惧再一次捕获他。
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近,火光摇曳的越来越剧烈,长城的巨石墙壁上传来尖锐的击打声,那声音简直就像是巨石被锐利的刀刃刮处痕迹。
终于在某一刻,十六盯着前方墙壁满脸震惊——有只血淋淋的手掌出现在长城垛口,一颗睁着白眼的人头迎面与他来了个对视。
十六如坠冰窖。
“老,老.....”
老姚头听到十六惊恐的声音传来,迅速转过身,那颗人头上一双死灰般的白眼直叫他回到了十年前。他大叫着将十六拉扯回身后,长剑直至非人的鬼物,呸的一声说道:“真是个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