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女儿出嫁后,便似与母家割断了关系。往后若无夫家首肯,便不能随意回来,似明瑜这种远嫁,往后再不能见也可能。听了这一番话,女儿身边又有周妈妈这样从前自己身边老人随着,江氏这才真正放心了。席间又有安墨不停缠着明瑜,约定入京看她,明珮也说了些凑趣好话,一顿饭下来,倒也乐融融。
照了习俗,婚夫妇午宴后便要辞别而去。谢醉桥想是体谅她想留久些心愿,迟迟未打发人来相请,明瑜便被江氏牵着入了内室,只剩她母女两个。江氏眼见爱女要被人带走,恨不得把几年话都堆作一块说,先问了二人阴阳调和闺闱之事。明瑜哪敢提他一入夜便化身虎狼,不到自己被剥皮噬骨便必不罢休羞事,只红了脸含含糊糊应付了过去。又听她再次教导一些理家和为妇之道,半个下午眨眼便过,终到了离别之时,明瑜去拜别了祖母,被父母送了出来。
一夜过去,次日大早,明瑜便随了谢醉桥登上北上船。大部分嫁妆装了数十条三桅船,大婚次日便先被人看护着运往金京了。此时船上不过再了一些日常所用箱笼器物而已,只这样,连同一道北上诸多下人等等,一行也是四五条船。
明瑜立于大船舷窗之侧,望着岸上相送之人身影渐渐缩小,直到再也看不到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帷帘,压下心中感伤,把头靠了立她身侧相陪谢醉桥肩上,抬眼看着他,微微笑道:“往后,我只有你了。”
“阿瑜,你是我人,我必会护你一世。”
谢醉桥凝视她,慢慢道。声音低沉,却含了金弓铁角般隐隐张力,一字字入她心底。
九月底,一个高空爽远白日,一行车马停了应天门昭武将军府前。
公子南下娶妇,妇嫁妆早两日便先到了,所以鲁大知道公子和夫人一行不日便也会到,早早就等着了。听到门房来报,急忙带了府中下人出来。
明瑜从前曾路过一趟将军府家门,此刻被谢醉桥从马车上扶下,抬头仰望门楣上黑底大字匾额时,心中难免有些感触。
上无婆母,跨进这门,这一刻起,她就成了这座宅邸女主人。
“到了,进去吧。”
谢醉桥她耳畔低声道了一句。她朝他笑了下,随他迈步稳稳跨进了高高门槛。
鲁大第一次见到传说中那位荣荫堂阮家小姐。见她罩了浅杏色缎地斗篷,与自家公子一路进来,远远便似一对璧人,看得呆了去。
公子被老爷责打,他心中难免本也是有些怪到她头上,如今一见到人,也不知为何,只觉她那笑容入目极是舒心,原先不满便消去了不少,急忙迎了上去。
明瑜看见对面匆匆来了个五十上下年纪人,穿得体面,猜想便是谢醉桥路上跟她提过管家。果然见他朝谢醉桥见礼后,便又朝自己弯腰,自称姓鲁,便微微笑道:“鲁管家莫要多礼。我一路过来,听夫君数次提起过你,道他是从小被你看大,这些年府中诸事也多仰仗管家。我年轻不懂事,又刚来京中,往后还请鲁管家多些指点才好。”
鲁管家听到自家公子少夫人面前这般给自己做脸,心中便有些欢喜起来。听她说后面几句话时,咬音清脆,目光诚挚,听不出半分借说反话府中老人面前给自己立威意思,对这年轻美丽少夫人好感大增,急忙道:“少夫人言重了,都是分内事。往后少夫人有什么用得到我地方,只管吩咐便是。路上辛苦,少夫人想必乏了,还是些过去歇下脚。晓得少夫人和公子这两日便会到,安妈妈早领了人照着我家姑娘意思把屋子收拾了出来。”话说完,急忙让到了一边。
谢醉桥见鲁大对明瑜这般恭敬,心中也是高兴,朝他点了下头,带着明瑜入内。一边进去,一边给她低声说着路上所见各处房庑。
这昭武将军府内里建筑和当年被高祖赐下京中诸多王侯府邸布局相差无几,方方正正,区别只是大小而已。前门五间,入了穿堂,左右是抄手游廊,两进大堂过去便是分出前后院萧墙。园中景致布置,多木少花,虽没明瑜自家那种匠心铺陈,却自有一种世袭罔替将相府邸巍巍大气。